雪疾,抱紧我。夜谰承受不住越来越快的心慌,将程雪疾大力地搂进了怀里。程雪疾被他抱得脚不能着地,只得艰难地环住他的腰身,莫名地跟着一起面颊发烫,醉酒般醺醺然地嗅着他散发出的特别的气息
与此同时,妖界西境,笙樾阁。
西境之主笙玖自楼上缓步走下,面色极差地撑着栏杆唤道:疏雨,你过来一下。
疏雨正在楼下静候,见她突然出关不禁有些奇怪,走近后赫然发现她唇角的一抹鲜红,登时惊慌不已:境主,您难不成遭反噬了?!
不止。笙玖吐出一小口血液,愤愤地压低声音道:那东西最近躁得厉害,似是受了什么刺激。刚刚我用血契暂且镇住了它,但是被煞气侵蚀了心脉去给我准备一池子丹鹄酒,我得泡上三四天。
境主,您千万不能再逞强了。疏雨上前递去手帕,焦急地说道:还是召集族中长老一并商讨对策
没用,那东西只能用凤凰血镇着,除非你再给我找出只凤凰来。笙玖苦笑着摇摇头,目光渐深:而且,若被旁妖知晓这东西的存在,妖界不,整个六界都得跟着殉葬!如今妖界局势紧张,人间百废待兴,上界自顾不暇。我守着这个秘密能多一天是一天吧,折腾不动了再说。
可是,您的身体疏雨欲言又止,将被她擦得满是血渍的手帕接了回来,触目惊心地直抽冷气。
笙玖却是满不在意,抬眼看着平静的天空,冷哼道:与天同寿,不是我的活法。且珍惜现在的安和吧,灾祸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
说着,她望向眉头紧皱的疏雨:如果我死了,记得在我死去的地方种上凤凰花,越红越好,我讨厌素净的颜色。
境主,您胡说什么呢!疏雨将手帕攥成一团,面露恼意。
除此之外笙玖顿了顿,嘴角慢慢勾起狡黠的笑意:本境主的还要风风光光得嫁了,嫁给谁都行,只要看得过去!
境主疏雨语言又止,心情复杂地垂下了头:您累了,该去歇息了。属下这就将酒准备好。
疏雨,你听懂我说的话了吗。视线中,笙玖裹着金穗的玉靴向前踏了一步,几乎顶在了他的脚尖上。
请您回宫歇息。疏雨没有抬头,避至一侧俯身不语。
笙玖却一甩袖子,绕过他自顾自地向前走去,最后立于阁楼门外微微侧过身来,浅笑道:一切自有定数,本境主可不愿留下遗憾。疏雨,我不等你了。
说罢化作火凤直入云霄,犹如烈烈朝霞映红了半片天空。悬挂在阁楼中的风铃清冷且孤独地被残风带着摇曳了一阵,最后终究回归沉寂
☆、【相见】
自那日起,夜谰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时不时会产生幻觉,甚至开始自言自语。程雪疾焦急不已,却终究帮不上什么,只能尽可能地照看着他,耐心回应着他的疯话。
雪疾,我曾经是人族。夜谰瞪大眼睛看向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我还是个幼童,穿过人族的衣服,吃过人族的食物。我娘给我亲手做的衣服很小用很柔软的布做的。
程雪疾忙不迭地反问道:人族会有您这般强大的妖力吗?不可能的,主人,您再细想想,您小时候是不是一条小蛟?
不是,我从来就没变成过蛟夜谰更加混乱,用手不断抓挠着自己的胳膊,神情惶然;你看,我没有鳞片。夜家所有的蛟我都见过,他们可以变回蛟形唯独我不可以,我不是蛟,我生来就是这副样子不,小的时候我更像人一些
主人,你看我也是人族的样子,但是我是猫啊!程雪疾踮起脚擦拭他额头上的虚汗,勉强挤出笑容道:您太累了,不要再想了,您就是蛟,是妖界的北境之主
我不是,我不愿意当境主,我不是夜谰说着说着竟委屈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让他摸自己光滑的手臂:我是人,我要当人,我不回妖界了
主人不不可以程雪疾慌了神,小心揉搓着他的面颊安抚道:你有好多大事要做,怎么可以不回去呢!我们坐下来休息一下好不好?
夜谰止住脚步,倚着身旁的大树一点点滑落至地上,萧瑟地看向远方:我没有想做的事情。我不愿意当这个境主,当初是曾祖逼我的,他说如果我不当境主,就要进犯西境我有个朋友在西境当境主。
哦哦是吗,但是但是程雪疾语塞,只能没话找话地继续哄他:但是主人那么厉害,没有比你更适合当境主的妖啦!
是吗?夜谰抬起头,看眼神似是恢复了一些理智,但依旧透着疲倦:雪疾,我曾经有想做的事但是现在没有了
程雪疾看着如同逃兵败将般颓然的夜谰,心里揪着生疼,紧贴着他坐了下来,小声问道:那主人再找一些想做的事情好不好?从很小很小的那种开始。
很小的事吗夜谰浑身酸软,却莫名亢奋,一点睡意都没有,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嘀咕着:雪疾,别走远了,我不太想动弹。
我不走。程雪疾忽然有些无措。此时他十分希望蜉能及时现身,感知一下夜谰哪里不舒服,总比这般硬挺着强。
雪疾有想做的事吗啊对了,你要去找你娘。夜谰昏昏沉沉地说道。
我不急,其实我不去见也可以。程雪疾落寞地垂下了头:其实我有点怕见到她。
为什么?夜谰勉强提起了精神。比起那些干巴巴的情报,他更希望程雪疾能亲口讲述自己的过去,哪怕只有只言片语也好。
程雪疾一只手攥着他的袖子,另一只则拨弄着脚下的野草,小声说道:我娘挺恨我的。我爹跟我娘好了没几天就跑了,再也没回来过。他是妖,但我娘不知道。生下我之后才发现我是半妖。为此她吃了不少苦。
你对你爹还有印象吗?或许我可以找到他夜谰顿了顿,脑袋又有点迷糊:揍他一顿。
程雪疾不禁嗤笑出声,将野草扒下来别在脑袋上:我没见过我爹,小的时候,我也不会藏耳朵跟尾巴。我娘拿布把我的脑袋包的紧紧的,还想用剪刀剪掉我的尾巴,但是没下去手。
嗯。夜谰把他翘过来的尾巴搂紧怀里捋了捋:剪尾巴很疼的当年赫辛夷被砍掉了尾巴,趴了十多天才能下地
程雪疾脑袋上顶着草杆,对赫辛夷是谁已然没了印象,沉默了一阵继续说了下去:幸好我是半妖,终归比人族早慧一些。三岁那年,我琢磨透怎么把耳朵跟尾巴藏起来了,可以正常到街上行走。但我娘一个妇道人家,带着我不好过活,实在坚持不住了,就想着把我卖给富人家
他的声音逐渐变低,眼底掠过一丝悲凉:那天我头上别着草杆站在街边等人买,有个老爷想买我,上来就掀我衣服。我一害怕,不小心露出了耳朵,把他吓到了然后官兵就来了,差点把我抓走,幸亏我跑得快。回去后我跟我娘说了,她好生气,打了我一顿。
夜谰渐渐皱起眉头:你娘在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