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早听封尚对闻记书社如何覆灭之事,猜测过谢珝的真实身份,且谢安子嗣,都以王字边得名,谢珝的珝字正好中了这点,只是无伤大雅,他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于是,他摆了摆手道:谢氏与先父一向相交甚厚,只是谢氏双雄过世后,便无多往来,故而对谢氏子嗣并无过多探究。
谢珝写到:我非是谢氏血脉,只是被先父捡回来的累赘罢了。
应了桓玄的猜测,他便道:如此我该叩谢已故的文靖太傅了。说着便向着东北方向深施一礼。
谢珝见他这如此淡薄,便继续写道:先父将我捡回之时,谢氏族却无人应承,便托付老师,将我养大。后来我入六|四阁,更加有损谢氏门楣清誉,便不再与谢氏有任何瓜葛。
桓玄道:自然是他谢琰知道你我同往,便有意冷落了。无妨,他日战场之上,必有分晓。
谢珝见他早已对自己的身世心知肚明,却从未盘问,心中甚是感动,便又写道:敬道不怕我来到南郡是别有用心么?
桓玄笑了笑道:若彖之要的是我的命,敬道拱手相让,绝无二话。
说着,桓玄上前拉住了谢珝的衣袖,将他搂入怀中,又在他耳边轻轻的道:我知道你为老师报仇心切,才来依附于我,他日我必为彖之除去刘氏满门,以解你心头之恨。
感觉到怀中之人微微一怔,他又接着道:若是命定之人与我果然无缘无分,敬道也愿意等,即便此生抱负付之东流,依旧不变。
这是第一次桓玄在清醒之时拥他入怀,温暖而轻柔,不似平日里那些安抚的拥抱,像是要将他塞进自己身体里一般,今天的怀抱像是一种怀抱清风,舒朗温存,让人怦然心动。
这种感觉很踏实很安心,让谢珝放下了所有的不安与执着,只沉浸在这一刻,于是他闭上了双目,试探着回抱了眼前的人,将自己的脸埋在了那人的肩头,闻着他的味道,记住它。
这也是他第一次没有把拥抱着自己的这个人,想象成是老师的替身,也许从此以后,他都会不再幻想是老师在梦魇时,抚摸着自己的背,顺着自己的发丝,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桓玄感受到怀中的人,卸下了全部的包袱,以最轻松安详的心情回抱了自己,一瞬间,心被填的很满。他知道谢珝有很多的事情不愿意跟他讲,也许没到时机,也许一辈子也不会讲,但是自己在慢慢融化他的心,让他感知到温暖和柔情。
即使他一辈子都无法真心的接受自己,那么有了今天的这个拥抱,付出再多也都是值得的。因为在梦魇被安抚的时候,那人曾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喊过一声师父。
他一直以为谢珝不说话,是因为伤到了舌头,从此不能讲话,或是心中的伤痕使他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情绪。可是他错了,谢珝是可以发音的,他的歌喉那样美妙,恰恰证明了这一点,只是他无法将像正常人一样,将话语发出来。
当时还在荆州,两人同榻而眠,那几日不知为何,谢珝几乎夜夜不能安枕,总是会被噩梦惊醒,整日里昏昏沉沉,到了夜半更是恍恍惚惚。
那天夜里,桓玄先是被谢珝的哭泣之声惊醒,于是支起上身想把他搂在怀里,没有想到谢珝突然间坐了起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哭泣与喘息相间,却喊出了一声:狮虎。
只有那含含糊糊的一句,但是桓玄听懂了,是一句不太清楚的师父,所以在谢珝下意识里,每次将他从噩梦中拯救出来的人,都是他的师父,而他最能依靠的肩膀,永远都是他的师父。
自己如何能打动他,赢得他的心,还是个很漫长的旅程,也许像命相中所说的那样,一生都会与命定之人无缘无分,半分得不到回应。
可是这个人在失去了所有仰仗,只好投奔自己,还是不算有缘么?这个人在自己面前,每日里同桌而食,同榻而卧,还是不算有缘么?这个人在自己怀里哭泣,在自己怀里安睡,还是不算有缘么?
那如何才算是有缘呢?
如果命数真是如此,那么一定是因为某个契机,发生了改变,既然这里可以更改,那又怎么会知道结局就一定是无分,也许也可以因为某个事件的转变而转变。
如此看来,一切还为时尚早,天命易定,而人命难为,逆天改命,未尝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这个故事是跌宕起伏的,结果我写完怎么就这么平白直叙,也是醉了啊,我对不起你们~
第42章
徐州的战况一时之间,变得很焦灼。谢琰主力部队一直被诱敌深入,各个击破,立刻进退两难,不得抽身。
桓玄的兵力不足,又缺少实战经验,在侧面协助时,没有安排,也是有所欠缺,双方打了半月有余,仍旧没有联络,又没有默契,不能将实力整合到一处,于是双双啃到了季蔀的硬骨头,算是一齐踢到了铁板。
桓玄暗暗思忖着,如果战局继续如此发展,只能是僵持甚至是失败,再没有好的方式联合谢琰,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人也派了,信也递了,谢琰仍然是高高在上的态度,十分不与配合,自诩为朝廷正规之军,不屑于与杂牌军联手抗敌。
甚至在桓玄的再三催促之下,他居然在正面迎击的战场,擅自撤回了部队,让没有防备的桓玄部队,一头扎了进去,元气大伤。
被迫之下,桓玄也只能随即退兵,休养生息,再做打算。
谢珝终于觉得不能再坐视不理,任凭二人僵持,迟早错过战机,甚至是全军覆没。决定亲自前往谢琰营帐,商议两军结盟之事,桓玄再三犹豫之下,别无他法,如果谢琰心中的结不解开,只能一败再败。只好由一队人马连夜将人送进了谢琰军中。
他知道谢琰本无意与谢珝对峙,只是二人相互都怀有芥蒂,若是能让他出出心头恶气,说不定可以握手言和,共同抗敌。
谢琰知道谢珝前来,连正眼都没有瞧他一眼,只是差人送过来笔墨,道:桓玄怎么让一个哑巴来当说客,这是手下无人可用了么?
谢珝默默写道:兄长这是不认谢珝么?
谢琰看了这兄长二字后,气不打一处来,便吼道:休要提什么兄长,你对得起谢族的姓氏么?为了个男人,跑到唱馆去卖身,你好大的主意啊!
见谢珝没有要还口的意思,他接续骂道:如今你的新姘头,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现在不除,也是迟早的事情。那么多正规军为何不用,用他跑来冲锋陷阵,就是要他和贼寇互相残杀,你随他来军中,是一道送死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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