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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万死陛下万受——俞夙汐(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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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最为情急的自是苏禹弼与周淮安!自圣旨下后,他等已是多番探查,上至南宫霁的亲随张令其,下至平日送他去宫中的家仆,甚至马夫,皆教一一过审,却究竟未探出甚底细。

南宫霁则装聋作哑,由得外人去猜。倒是张令其陪他出入宫禁,大约料到或是年初入宫出的事,却也不知详细,只能猜测或恐是那日饮醉惹祸,且怕是。。。酒色耽人!忖来家主平日确非胡做非为之辈,然青年人毕竟血气刚盛,加之醉酒,若说一时糊涂也不无可能!这一点,苏禹弼倒也想到了,如今只悔当初百密一疏,在此事上未对少主多加约束!实有负主上之托啊!又说酒色误人,确是在理!

但说太子婚期将近,禹弼便劝南宫霁备份厚礼入宫!岂料其人却闪烁其词,大有回避之意。这般自令禹弼心急:若与太子的这份旧情也不能维系下,则少主今后在这京中还如何立足?!然他怎知,此实是旁观者迷!

南宫霁如今实是有苦难言!事到如今,他惟有强作淡漠,与太子互不牵涉,方可避祸。

当日宣旨,梁帝已令内使传话:资善堂已撤,今后非朕旨意,汝不得入宫!朕不欲追究前事,望汝好生自省!若再执迷,必严惩不殆!切记!

他不可执迷,否则必然祸人祸己!因而,惟有退避。

暮春,日子一日长似一日,无须读书,饱食终日,可肆意欢娱矣!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之事。可惜于南宫霁,这等无忧无虑的日子却未必有多快活。天气渐热,却成日闷在府中,每日里只待到傍晚,他才往后院闲走片刻,观观花柳,散散闲心。

端午将至,太子大婚在即,成都的使臣与贺礼也到了,此次来的乃是南宫霁的三叔荣虞侯南宫德良。

南宫霁遭逐出宫之事,蜀中自已有所闻,南宫德崇忧心忡忡,不知儿子究竟犯了何过!因而此回德良入朝,已受兄长重托,须尽力替侄儿斡旋,保他无虞。

听过叔父的来意,南宫霁却淡淡一笑:此事,梁帝已不追究了,还请叔父转告父亲放心。

德良听他这般说,心中虽还存疑,然再经问过禹弼,得知自那回后,梁帝确未曾再加追究,且如今府中一应待遇皆如旧,心中便也暂为安定了。

是夜,独饮后园。

机中锦字论长恨,楼上花枝笑独眠。

庭院幽深,且邀花柳,共饮一席。花影绰绰,亭台欲坠,却又想起那日,乱枝花影间,相拥道尽心间事。。。

一时愁醉,竟觉这酒味亦带苦涩!欲唤人来将酒换去,孰料连唤几声,却无人应答,不由怒从心起:他南宫霁便是当下落魄,却依旧是这南宫府的主人,怎连个端茶侍酒的仆从都唤不动?愤而起身,却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昏黄,强自摸索前行,无奈脚下花草牵绊,未出几步便跌坐在地,头愈发昏沉,腿脚更是不知如何伸展。锁眉苦笑,心道今夜恐是要醉卧花间了。好在时已入夏,夜间虽略有几分凉意,然在外睡上一宿倒也无甚大碍。

正在昏昏欲睡时,却忽而教人摇醒,自然大不悦,含糊道:作甚?莫扰我清梦。

只听一人声道:郎君快些醒来,夜凉,不可睡在此处!似是张令其。

闻言,南宫霁忽想起方才之事,便恼意复来,叱道:方才汝在何处?为何唤了那许久无人应?

令其道:郎君恕罪,方才小的离得远,实未听见。。。

南宫霁恼意更甚,道:汝等皆去顾自悠哉,近前却无人伺候,是何道理?

令其一怔,半晌才醒转过,知他是酒醉忘事,只得无奈道:方才郎君要独自赏花,小的们便退下了。

经他这一言,南宫霁才忆起似是有此事,一时倒也无言。令其唤来两个小僮,三人架着那烂醉如泥之人,一步三摇往前院行去。

南宫霁似又昏沉过去,口中却还不时念叨甚么。令其凑近,听来似是令。。。忙应道:令其在此,郎君有何吩咐?再听他却又没了声音,只得摇头苦笑。

行至朝云居处宝华阁,南宫霁却似忽而清醒了,道了句:今晚回去歇息。

令其正欲答言,却见夫人已迎将出来,只得附耳小声道:娘子正候您呢。

言落,朝云已到跟前,见夫君这般模样,自是又惊又急,原只听说他今夜在园中独自赏花,不欲他人打扰,便不曾前去,却不料醉成这般!忙吩咐左右快将郎君扶进去,一面又命侍女去备下醒酒汤!

南宫霁用过醒酒汤,却到底还是回了泓安堂歇息。朝云虽委屈,却不敢阻拦。实则这一月来,郎君到宝华阁过夜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也知夫君近时心绪不佳,遂平日里更为温婉体贴,却可惜成效甚微。想来欲收拢郎君之心,还须另觅它法。

泓安堂内,令其服侍南宫霁更衣,见他似还清醒,便打趣道:郎君今夜又令夫人伤心了。

南宫霁低头一笑,似带讪意。静默片刻,问道:今日初几了?

令其答:初四。

南宫霁似有些惊诧,道:这么快?!还有六日便。。。后半句话说得极轻。

好在令其耳力不错,倒未曾听漏,笑而接言:初十太子大婚,您真不打算备礼入宫?

南宫霁摇头,转身上前仰面倒在床上,郁郁道:我怎还敢招惹他?

令其晓他是醉话,并未答言。却又听他道:你近来可闻宫中消息?若是有何无关利害的,不妨传与我听听。

令其迟疑道:小的近来未曾入宫,如何探得甚么消息?只上回在外遇到个宫中旧友,听闻圣躬似已渐好,前两日还召礼部官员入内询问大婚筹备之事。

南宫霁嗯了声,又道:可有太子的消息?

令其道:太子或因朝事繁忙之故,近时精神并不甚好。言罢,只听帐内一声叹息。便劝道:说来世间之事,向来难料,郎君还是莫为此烦恼了。不定您一觉醒来,事便得了转机呢。

良久,再不闻帐内动静,知他是睡熟了,才悄自退出。

第31章登位

宿醉的滋味南宫霁已非第一次尝到,头晕目眩、口舌发苦、腹中亦是隐痛阵阵,到底还是不胜酒力,却回回重蹈覆辙,教人说也不是,叹也不是。

日上三竿,朝云已着人来瞧过几回,听说是亲自做了些醒酒的羹汤,只待郎君醒了便送来。南宫霁实则在室中听得分明,只是懒得起身。这般静自躺着,一阵便又昏睡过去。不知何时,教一阵喧哗声吵醒,细听来,是张令其的声音,似有急事求见!便勉力支起身,唤他入内。

令其满面惊惶,直奔床前,沉声道:郎君,不好了!官家。。。官家。。。驾崩了!

驾崩!!!但闻那两字,南宫霁只觉浑身一战,长久不能出言。

圣躬不豫,缠绵病榻日久,本是众所周知,然猝然驾崩,却是始料不及!遂一时各种揣测流言横飞,震动中外!外有御史中丞孙昱、开封府尹冯洙等上书请彻查此事;内则有中官数人弹劾医官院医治不力,奏请太子严惩。

只是此些,皆非时下所急!

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大行,他事皆可暂缓处置,惟新帝登位以安大局才是紧要。按说储位早有归属,此事本应水到渠成!然而当下已五六日过去,却丝毫不闻内中动静,只闻太子忧伤过度,卧病不起!南宫霁自是百般忧心。

时隔数月,再入宫中,却已物是人非,满目素缟令人心甚凄凉。

景福殿中,素服宫娥上前禀道:殿下吩咐了,郎君来了便自入内去。

南宫霁点了点头,依言进去。天热,内殿窗子已开,不时透进的凉风悄然驱散着暑气。

那素色的身影正斜倚榻上,又似出神。南宫霁轻步上前,倚他坐下,目光细描摹着这熟悉的面庞轮廓,半晌,轻声一叹这人,果又清减了!那原本还见些圆润的脸此刻已削尖,脸色与身上的素缟之色却无二致,实教人不忍!抬手触上那消瘦的面庞,所及之处,一片滑凉。

殿下想甚呢?这般出神!声音极轻,似怕惊到他。

那人垂眸:无他,只是倦了,小歇片刻。

南宫霁摇头:国已数日无君,殿下却还能安心歇息?!

周遭暂陷入一片沉寂,入耳惟有风拂花叶的声音。南宫霁起身去到窗前,静自赏玩那几支白百合。榻上人则阖目不知所思。

好一阵,南宫霁终是缓缓回身: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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