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霁顿是一震,急道:你何时又坠马?我怎不知?略一沉吟,揣测道:是北去上京时?
似觉晕眩已好了些,越凌以手背覆上双眼,暗自苦笑:此事,原也未想教他知晓,况且坠马之伤当初经了诊治,本已无碍,怎知过后这许久却又现不妥?只是经贵善这一说,倒也果真似觉这头晕目眩之症,乃是自那以后才为加重了。
贵善道:脉虚无力,或只是一时劳顿所致,然方才与你号脉,却隐隐有些脉涩之像,自然,此也可是气滞血行不畅,亦或气虚推动无力所致。。。
南宫霁已然听得心急,道:你便直言此是何症!
贵善咬着脸颊上垂落的碎发,但显难色:我修为尚浅,且说你这症结也是方才起,并不好论断,但以我看,此症应是血瘀于头所致,至于要紧否,我倒尚不敢言,又一叹,说来,要我师傅在便好了!
南宫霁一挥袖:那便寻你师傅来!
贵善望着窗外轻一嗤:我师傅常年云游在外,素来只有他来瞧我,我上哪寻他去?
话音方落,忽闻外间一阵喧哗。片刻,闻三公唤道:二位官人快来一瞧,这可是你家人寻来了?
南宫霁忙应声去了,须臾,面带喜色而回,谓贵善道:此回再不怕少你诊钱了!
越凌闻之,会心一笑:这该来的终是来了!
但说那夜侍卫们驱散狼群一路追赶,及至偃师城却还未见二人身影,不得已去到府衙亮出符节,广驱兵士衙役四处找寻,却也费了好几日,方在这百里外的村中探得二人踪迹!
但说此刻这二人皆伤病在身,且时日上也已有所耽延,纵然洛阳距此不过一两日路程,却也不得不打消西行之计,就此归返!于此,越凌深以为憾,好在南宫霁在旁劝慰,但言这一路渔猎赏花,已尽得野游之趣,且又得朝夕相对,夫复何求?见他依是不乐,便诺称来年春暖时,再携他西下共赏牡丹!见他信誓旦旦,越凌心中的郁结才为消退些。
虽说伤病未去,无奈时不待人,一行人第二日便踏上了归途。
临别,贵善一再叮嘱:回到京中莫忘寻个高明些的大夫再为一诊!,看去倒有依依惜别之意。如此,莫说越凌,便是南宫霁也不禁暗生不忍:想这女子出身贫苦,难免举止言行有所不得体,然此并不掩其秉性之良善,倒也可谓人如其名!而其若为男子,倒还可引为莫逆!只可惜她身为女子,男女授受不亲,过从往来毕竟多有不便,诚是可惜!
第116章狎妓
抵汴梁时,已是三日后的傍晚。
城门将闭,通向城门的道上车水马龙,堪称拥挤。
颠簸了一整日,此刻又进退维谷,南宫霁甚觉难耐,撩帘四望,见周遭多似富贵人家的车马,想来是出城游玩的!天色将晚,可不皆要赶在城门关闭前这个把时辰归返?!
举目前瞻,城门虽近在咫尺,然入眼车马行人,已挤占了整条道路,而这区区几十丈路程,却还不知要走上多久!
正自吁叹,忽闻耳侧呼唤之声。循声望去,见前车中一女子正探头与他招呼!乍看似曾相识,一时却想不起。
女子掩嘴一笑:郎君果是贵人多忘!然也难怪,记得距上回在奴家家中饮宴,应有年余了罢!
经这一提,南宫霁才想起,她原是京中上厅行首,姓谢名念奴,与自己确曾有些过从。便拱了拱手算回礼。
女子笑道:今日怎底这般巧,郎君也是出城游赏么?
南宫霁想当下不便与她多言,便只轻颔了颔首,孰料此刻马偏随车流往前动了两步,两车凑得更近了!那女子乘机与之谈笑,教车内的越凌听在耳中,自也猜得了原委,一时却不出言,但看那人如何应付。
不出所料,三言两语后,谢念奴便邀客往家中饮宴。
南宫霁正要推拒,却不防身后人忽而出声:这倒有趣,听闻此些名妓行首,素得名士显贵争相竞逐!你南宫世子风流倜傥,既得人仰慕,诚意相邀,却缘何推拒?
那人闻之显为难堪,回首轻道:你莫拿我取笑,我虽与她有些往来,却并非。。。
言未落,却教他打断:我并非玩笑,只是素未历过,甚感好奇!今日既得相邀,晚间也是无事,你便携我同往一开眼界,如何?
言已至此,还能如何,当下便只得命驱车往那谢念奴家中去了。
只是到了地方,越凌却又暗自懊悔:这谢念奴素来美名在外,整日求见者不断!且此中不乏朝臣显贵,万一不巧遇上个面熟的,岂不难堪?!好在念奴守矩,既已有客,便将外间的一应回拒了去,这才免多生事。
当下酒筵铺展开,便琴瑟并起,歌舞齐演,但看此间舞乐,并非新颖,然与宫中到底不尽相同,乃是多了些凡俗的世情味道罢!
且说这谢念奴的才名也非虚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不仅如此,连身侧的侍儿丫鬟也皆品貌不凡、聪明伶俐,便是才情上欠缺些,然猜谜行酒令投壶这等席间的小把戏,却是无一不精!因而,此间倒也足快活。
只是到底行了一整日路,时近三更,二人便皆困乏了。念奴自不忘尽地主之谊,留客过夜。
越凌虽微醺,却不至糊涂:狎妓于他已是出格,但偶尔为之、一解好奇也罢了,再肆意便是妄为,所以还是浅尝辄止为好!因而固辞挽留。
念奴见此也未勉强,只是对南宫霁,却似又多几分不舍。而那人也是带些醉意之故,欲留不留,倒令人几多为难。
越凌见之一笑:佳人一番美意,你便留下罢!言罢,果真径自去了。
夜深露重。
越凌到底残存酒意,出门也不问时辰,便吩咐回宫!经了左右提醒,才想起宫门早闭,若此刻唤开,动静也过大了,且说这些时日出行,与外只道是身子不适,因而往南苑宜春园调养,然若今夜叩宫门之事传出,恐难自圆其说。如此斟酌来,还是退一步,前往悠然居过夜罢。
主意既定,方要登车,却闻身后大门开启之声,回头瞧去,却是那人!当下虽教人搀扶着,却还似情急,步伐匆促,便显踉跄。
越凌不禁嗤笑:南宫官人这是出了何事?
那人一时却还无暇理会他,但与身侧佳人好生言别。待到上车,放下车帘,却一把将他拉过,恨恨道:我何时说不走了?今日说要来的是你,终了却又无端与我为难,究竟是何意?
越凌轻嗤:她有心留你,我若阻止,岂非不近人情?
南宫霁鼻中一哼,又将他拉近几寸,凑近耳边道:我看是你心中不平!若我今夜果真留下,你还不知要如何与我为难!
那人转头轻哼,未尝答言。
南宫霁却似无妨他这番冷淡,揽过他一哂:然我今夜既随你走了,你可莫要辜负我此意!
那人又一嗤,语带不屑:我看你是醉得厉害,生怕出丑人前,才不得不走!话是这般,眼中却闪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笑意。
回到悠然居,已近四更。
南宫霁或是酒意上头之故,躺在榻上反侧不止,不知又由何处添这许多精力。
越凌无奈,欲教人与他拿些醒酒汤来,他却拉住不许,嬉笑道:我又未醉,要甚底醒酒汤?!所以难眠,乃是心中有一问不得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