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头发似乎失去了光泽,被黑暗一举吞没。
关炎离开小巷子十几分钟后,林之下才整理了下自己,缓缓的从黑暗里走出来,对着关炎离开的方向莫名的笑了一下。
林深时等了快一个小时,才等到提溜着一袋快餐盒的林之下。他看着弟弟一身的灰尘和鼻梁上的淤青,微皱眉头:让你买饭,怎么成这样子了?
林之下明明不瘸,走动时却故意让左右脚看起来不协调。他将快餐放到小桌子上,扬着灿烂的笑脸说:回来时没看路,摔了一跤,没办法又重新打了一份,耽误的时间就有点久。说完,又看向躺床上呈木乃伊形状躺尸的简鹿,愧疚道:嫂子对不起啊,让你等这么久。
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林之下的言语和动作,并没有什么异样。林深时稍稍放松了语气:摔哪里了?
膝盖和脸,怼地上了。林之下噘着嘴,指着自己青紫一片的鼻子,一脸的委屈。
简鹿止不住的冷笑,他太清楚林之下是个什么玩意儿了。天天在他哥哥面前装无辜装可怜装小白花,一转头就是朵巨无霸食人花,被吃了还得帮他数钱。
为什么深时就看不出这个恶魔的伪装?简鹿简直恨不得跳下床把林之下的面具撕下来扔到地上踩个稀巴烂。
第30章
林之下和简鹿可谓水火不容,表面上嫂友叔恭,实则针尖对麦芒,相看两生厌。
但简鹿很明白林之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很清楚自个儿在林深时心里那点地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其实就是怂),他通常是林之下说一句,肚子里腹诽一句,少有在明面上撕破脸皮的时候。
所以现在,简鹿打着石膏,躺床上静静地看着林之下表演,嘴角蔓延着嗤笑。
林之下自然没错过他那憨嫂鄙视的神色,心里不爽极了。但现在不是和简鹿较劲的时候,他得在林深时面前乖乖的,一点错处都不能漏。
哥,我腿有点痛,你陪我一起去拿药好不好?林之下悄悄提了提裤腿,露出一片因擦伤而渗出红血丝的小腿,看着还挺唬人的。
林深时觉得他有点大小题大做,或许是因为旁边还躺了个更惨的人做对比,他破天荒的拒绝了林之下的要求:你嫂子更痛点。
噗咳,我没别的意思。简鹿乐得掩饰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几秒后才发现不对,忙憋住笑掩饰了几句。
林之下脸都快绿了,早知道直接把简鹿打死好了,省得天天看着心里膈应。他调整了一下状态,做出要哭不哭的表情,湿漉漉的眼睛像趴在地上嘤嘤叫的奶狗。
那我自己去了。
说完,慢慢的蹭到门口,等着林深时喊他。
简鹿也在等着看热闹。
果然,林深时开口了:等一下
林之下惊喜的回头,期盼的看着哥哥。他本以为林深时会和他一起,把简鹿丢在病房里,却不料听到的和预想的是截然不同的话
拿药的时候路过护士台,记得喊一位过来换吊瓶。
简鹿憋不住了,放声笑了出来,动作幅度之大,扯得他还没消肿的脸一抽一抽的痛。
林之下愤恨的瞪了一眼乐不可支的简鹿,用力的甩门,闹得过道里的护士不满的对他翻了个白眼。
小声点,别的病人还要休息。
林之下不说话,只是拿阴狠的眼神盯着小护士,在苍白的灯光下显得有点恐怖。小护士身材娇小,面对高出她一个头的成年男性不免心里犯怵,清了清嗓子放低了声音:医院禁止大声喧哗。
进去换药。
林之下的声音冷冷的,但不是林深时那种泠然清透的冷,而是像毒舌滑腻的鳞片爬过皮肤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
小护士再不敢跟他对视了,低着头迈出小碎步,刚开始还能正常走几步,后面就几乎是落荒而逃了。
太可怕了!
林之下的目光一直跟着小护士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门后,才缓缓收回。
你好像很高兴。
林深时背对着简鹿,看着林之下出去的方向。
简鹿咳了几声,正经道:不,我没有。
是吗。林深时转过身,双手支在膝盖上,低下身来与平躺着的简鹿对视,一双眼给人厚重的压迫感。
简鹿吞了口口水,他还是不大能应付这样的林深时。
你认为你和之下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呀,真挺好。
林深时突然笑了,声音从鼻腔里发出来,低沉沉的听得人心里打鼓。
很多时候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代表我是瞎的。
简鹿,说实话,恨他吗?
简鹿被林深时看得承受不住,偏头将视线转移到药盒上,一边心里默念使用说明,一边说:我恨不恨说了不算,都是你说了算。
那可是你亲弟弟,难道还会为了我冷待他吗?简鹿自嘲的想。
你太懦弱了。
我没有简鹿下意识的反驳。
电话铃声打断了简鹿接下来的话。
时哥,我想见你一面,我害怕。
你在哪儿?
就在医院的地下车库。我不敢离开这里,外面全部都是狗仔。
林深时安抚他:别急,我马上来。
病房里很安静,简鹿将二人的通话听得一清二楚。当一听到林深时要离开时,人就急了,伸着脱臼的左手去够他的衣角,一动就骨头断了一样的疼。
你别,深时你别走,我痛得很,痛得快死。
面对简鹿的挽留,林深时显得有些绝情。他只是将弱弱挥动的那只手放进被子里,俯下身凑近简鹿的耳边,轻声道:我很快回来。
简鹿是不信的,他伤心、委屈,扒着林深时的袖子,肿成馒头的手使不上力,但还是软软的扒着,怎么也不愿意松开。
他流着泪,顺着青紫的伤口往下淌。
是他打的我,我不追究,我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你不要走,走了我真的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