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泽维斯前去寻找精灵之森的第三个月,米尔顿被他的父亲召唤过去。
老基灵顿公爵年纪已经很大了,魔法师自来在子嗣一道艰难,米尔顿是他的独子,自小就是千娇百宠着长大,因此一见到米尔顿,老公爵的脸就放柔了,他拄着法杖,对着米尔顿轻轻招手:来。
在书桌上,摆着一本厚重的书,封面是华丽又复杂的家族纹饰,火凤从草木间重生,米尔顿自然不能够再熟悉,这本也正是基灵顿家族的族谱。
老公爵颤巍着手,翻开第一页,第无数次对着米尔顿讲起自己家族的历史:当初第一代陛下奉神谕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座位,基灵顿家族因为有功而起家,到如今这么多代,我不说别的,让你衣食无忧这一辈子是不怕的,只是我却担心这是烈火烹油的景象。
他看了一眼米尔顿仍旧是懵懵懂懂的样子,也不忍心再往下讲,总归他还活着呢,他活着一日,就绝对不会让自己的独子受到伤害。
老公爵抚摸着米尔顿的头,突然话锋一转:我听说你与近来那个艾泽维斯走得很近,甚至之前那把剑,你都拿去送他了是吗?
米尔顿有种自己偷偷在外面做了坏事被人告诉家长的感觉,但是老公爵的态度温和,他就微微红着脸点头。
看他这态度,无疑是证实了老公爵心中的猜想,老公爵的心中突然涌出了难言的情绪。他将米尔顿的头搂在怀中,米尔顿能够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老公爵先是长长地叹口气:你信任他吗?
这是当然的,在这世上,米尔顿最信任老公爵,第二个就该轮到艾泽维斯了,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信任就好,常听人说,他靠剑道走出了自己的路,这不容易,他不是个久居人下的,但是怕也正怕在,他不会是久居人下的。
对米尔顿来说,老公爵这天晚上说的话他都听得似懂非懂的,老公爵话语下的隐忧他也并不明白。
他只是带着一点自豪地对老公爵承诺:父亲,你别担心,艾泽维斯人很好,下次我带他来见您,你们会相处得很愉快的。
这一次不过多久,就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米尔顿再次想起它时,已经是身前站着艾泽维斯,身后站着他的父亲,有时候,并不是每一次会面都能够如愿以偿。
艾泽维斯在米尔顿的殷殷期盼中回来了。
他用歉意又温柔的眼神看着米尔顿,轻轻执起米尔顿的手,叹着气:米尔顿,我没有为你带回精灵泉水。
米尔顿看着艾泽维斯歉疚的样子,宽慰他:现在带不带精灵泉水有什么关系,说不定以后我们能一起去精灵之森呢。
换来的,却是艾泽维斯更加失落的神情。
他也希望自己能给米尔顿带来一些珍贵的东西,这一日,艾泽维斯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有朝一日他一定要带着米尔顿去一次精灵之森。
只可惜事□□与愿违,那日过后,米尔顿见艾泽维斯的机会越来越少,他大多数时间都只能从别人那里听说艾泽维斯的消息,艾泽维斯来到他这的时候,他卸下了伪装满面疲惫的样子,也让米尔顿不想再拿无关的事情去打扰他。
但是哪怕只是从外界那里知道艾泽维斯的消息,也已经足够了,因为他近来实在是太耀眼了。
听说他和高级魔法师的比试不仅赢了,而且赢得爽利,都林因此重新燃起了习剑的热潮。
听说他得到了国王陛下的赏识,现在已经是陛下身边及其信任的近臣了。
听说他手段卓绝,不过短短时日就已经手握实权。
听说的事情太多了,但是艾泽维斯来的时候却从来不提。
时间久了,米尔顿竟然也慢慢生出一点迷惑,只觉得,似乎面前这个人,已然不一样了。
可是他只有在自己面前才是真实的不是吗,艾泽维斯面对自己,永远是最初的模样,米尔顿这般安慰自己。
察觉到米尔顿的失神,正为他作画的艾泽维斯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想什么呢?
想你呢。
米尔顿脱口而出的话语让艾泽维斯有些羞赫,倒是粗线条的米尔顿没有察觉出来,他定定看着艾泽维斯:艾泽维斯,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从前米尔顿是声名显赫的基金顿小少爷,是将来的公爵,艾泽维斯和他在一起时常常被戏称为未来伯爵的男宠。
如今艾泽维斯声名鹊起,两人关系更是扑朔迷离。
外界的流言喧嚣,正如米尔顿燥乱的心。
当米尔顿用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你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拒绝,艾泽维斯多想就这样吻下去,只有热烈而无保留的吻才能证明他的心意。
但是他又想到他近日的计划,再等等,再等等。
米尔顿,你会知道的。
艾泽维斯轻轻抚摸着他,在米尔顿的额上映下一个吻,这般轻声说着。
但那日之后,米尔顿内心的焦灼并没有丝毫减少,反而日渐增加。
无数的预感堆积在一起,就不会只是预感。
所以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米尔顿发现自己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是有一种世事如此的荒诞感。
艾泽维斯带人攻破了基灵顿公爵府的大门,已经朝着正堂来了。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米尔顿失手打碎了手边的热茶,滚烫的茶水浇在他的手背,留下酌红的印记,米尔顿却恍若未觉。
第5章青梅竹马(五)
他不可置信地质问前来报信的仆人:你在胡说些什么?
这个仆人瑟缩着肩膀,却坚持说道:我没有胡说,大人,好多骑士团的人在外面,他们都拿着剑。
米尔顿喃喃:不可能,艾泽维斯不可能这么做的,这一定是误会,我要去问清楚。
他匆匆忙忙地站起身,受伤的那只手却被老公爵轻轻覆盖:你受伤了,孩子,你该清醒点,这一切你真的没有预感吗?
没有预感吗?在艾泽维斯一次次为了忙不完的事朝他说抱歉,随即离去的背影时,他没有预感吗?
没有预感吗?在他兴高采烈地告诉艾泽维斯想要带他去见他的父亲,艾泽维斯犹豫地表明陛下不会乐意见到这一幕时,他没有预感吗?
没有预感吗?在他询问两人关系,只得到艾泽维斯看似温柔实则模糊的态度时,他没有预感吗?
老公爵轻轻的一句话,像是突然拨开米尔顿眼前笼罩已久的迷雾。
米尔顿的泪水一滴滴滑落,滑落在烫伤的手背上带来更剧烈的灼痛,却抵不过他此刻内心的空茫。
他近乎无助地问老公爵:父亲,是我做错了吗,是毁了基灵顿家族的荣耀吗?父亲,不仅是个废物,如今我还引狼入室,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父亲你骂我吧。
米尔顿强忍的眼泪让老公爵这个见惯大风大浪的人也忍不住心中发酸,他让米尔顿埋在自己的怀中:孩子,这永远不会是你的错。
米尔顿从未像这般清醒,此时此刻他并没有躲在父亲怀抱里的权利,他终于被迫长大。
基灵顿永不灭亡。米尔顿神情坚毅,唇角慢慢抿出一个倔强的弧度:只不过在那之前,我想问问他为什么。
隐隐约约之间,米尔顿听见老公爵的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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