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飘起了小雪,司景手上还戴着羊毛手套,这样猛然间吃了一口冰淇淋下去,感觉自己的口腔都被冷冻住了,寒意顺着口腔一路向下,缓缓流过心脏,她那颗躁动了一整天的心房,终于平静了一些。
司景暗暗舒了一口气,看着对面亲眼目睹了自己大冬天生吞冰淇淋的室友,终于起了些嘴炮的心思,她抿唇一笑:球球,我厉害不厉害?
袁秋忙不迭点头:厉害,实在太厉害了!
司景笑:你知道我这种状态叫什么吗?
袁秋:什么?
司景得意地抿抿嘴唱起来: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
袁秋愣了一下,随后将右手放在耳边,做出一个打电话的手势:歪?沈琦宁吗?快点过来把你家的傻子拖走,老娘这里不收留智障!
司景笑着扑过去和她闹成一团,低沉了半天的心情总算是明朗了一些。
沈琦宁从咖啡馆出来以后接了个电话,原本计划出差的D大经济学教授在电话里告诉她这次出差取消了,体贴地询问她现在还有专业方面的问题要问吗,他现在就在D大的教职工宿舍。
沈琦宁当然回答有,立马变道驱车前往D大。
这位老教授是她一开始就准备咨询的人,无奈老教授最近有工作,要到加拿大出差一个月,所以沈琦宁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找周逸重新给自己介绍经济学方面的工作者。
一开始听说周逸给自己介绍的人是个大三的学生时,沈琦宁内心是有些抵触的。并不是学识方面的问题,只是她这次小说的女主角的本职工作是财务人员。她写作向来以严谨著称,大学生什么没有工作经历,所以很难回答她那些实际上的财务问题。
所以这次和司景见面,她原本也没抱着多大的期望,只是不想抹了周逸的面子,在临去咖啡馆之前,她把好几个关于工作方面的问题划去了,不想让女孩觉得尴尬。不过女孩的表现其实还是很超出她的预料的,条理清晰,逻辑通顺,解释也通俗易懂,在她这个年纪,能对专业有这样的了解,真的很难得了。
这家咖啡馆原本就处于M大和D大之间,所以沈琦宁很快就到了D大,这是一所全国排名前五的综合类大学,其中经济学专业算得上是王牌专业了,这次她联系的老教授,也是国内赫赫有名的经济学学者。
从老教授家里出来,沈琦宁才发现外面竟然又开始飘起了小雪,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已经持续下了三天了,路两边堆着厚厚的积雪,行人裹着羽绒服匆匆离去。
堆积在心头好几天的工作终于得到了解决,沈琦宁这时候心情格外放松,将车窗打开了一半,有几丝积雪被风吹到她的面颊上,凉凉的,竟然觉得很舒服。
沈琦宁笑着抬头看向车窗外,只一眼就发现了下午刚刚见过的那个女孩。
很难不注意到那个女孩,在一群厚重的羽绒服之间,她的粉色加绒卫衣实在太过显眼,更何况她还站在冰淇淋店的门口,戴着秀气的咖啡色羊绒手套的手上,正高举着一支冰淇淋。
看起来应该是草莓味的,倒是很适合她这一身打扮。
沈琦宁迟钝地发现,女孩全身的衣服都换了一套。
下午见面时,她穿着一件米色短款羽绒服,下身配着同一色系的线裙,脖子上一条黑色围巾,脚上一双同一色系的雪地靴,是江南的冬日里最寻常的打扮,不过她穿起来却显得格外素净。
现在呢?现在她竟然脱下了厚重的羽绒服,只穿着一件粉色加绒卫衣,一条浅色修身九分牛仔裤,一双白板鞋,洁白的脚踝裸露在空气中。
在这样冷的天气里,女孩这样的打扮,沈琦宁竟然并不觉得突兀,反而有种顺理成章的感觉。
像她这个年纪的年轻女孩,本该就是这样的吧。
第3章美食街
女孩好像在和自己的同伴说些什么,天色渐晚,距离太远,沈琦宁看不真切,也听不清楚。
不过接下来,对着同伴惊讶的表情,女孩竟然直接将冰淇淋大口地吞入口中。
沈琦宁愣了一瞬,而后低头浅浅地笑开:所以这就是拒绝和自己一起吃饭的理由吗?是嫌弃自己老年人吗?
吃完冰淇淋以后的女孩,好像高兴了很多,和身边同伴嬉闹着打成一团,唇边带着璀璨的笑意,在粉色卫衣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明艳动人。
冰天雪地里,沈琦宁看着眼前的景象,竟然生出了一种春意盎然的感觉。
定了定神,沈琦宁默默驱车离开了原地。
那头被全程注视的司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单手叉腰气壮山河地和袁秋描述着未来她和沈琦宁在一起之后的生活。
这些描述,袁秋早就听过了一千八百遍,不过此刻还是非常配合地提问道:请问司景同学和沈琦宁女士在一起以后会不会成为妻管严呢?
司景气势如虹地回答:那不可能,谁也不能阻止我拥抱自由!
袁秋装模做样的配合她:哦?司景同学准备反抗沈琦宁女士可能对您的束缚是吗?
司景立刻摇头:绝不反抗,一切听从老婆安排。
袁秋面无表情:哦,那你还说要拥抱自由。
司景嘿嘿一笑,带着一丝羞涩,娇声道:球球你不懂啦,她就是我的自由,是我向往的一切。
袁秋:晚上这饭没法吃了。
天色渐晚,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亮露了半边脸,悬在墨蓝色的夜空中,周围稀稀拉拉地挂着几颗仿若碎钻的星星,竟然还挺好看。
司景抬头看着看着,突然又想起了她十七岁那年的夏天。
那晚,她和沈琦宁两个人斜倚在一个桥头,听着耳边潺潺的流水声,闻着沈琦宁身上淡淡的酒香,看着她伸手,指着繁星满天的夜空,微弯了眉眼:小孩,你看那颗星,那颗是织女星。
她又喝了一口酒,酒香顺着夜风飘到女孩身上,她虽然笑着,可嗓音却涩涩的,眼睛里带着水光,在夜灯的照射下,像是含着柔软的水波,司景见了那双眸子,不知怎么了,心口像是被针扎过一般,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
女人对她的疼痛毫无察觉,她大概是醉了,没有任何防备地靠在了女孩的肩上,司景心口一窒,这个姐姐,好香啊。
司景的目光缓缓扫过女人的弯弯的眉眼,挺秀的鼻梁,柔软的薄唇,许是沾了酒的缘故,那薄唇红润,隐约带着水光,司景鬼事神差般伸出了手,在那水润的红唇上摩挲了一下,女人眉头轻皱,无意识地呢喃着:阿萝。
语调缱绻,含羞带嗔。
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司景用力抿了抿唇,这一次,她不会再错过她了。
没有什么可以再一次吓退她。
连下了三天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路面的积雪伴随着日出日落一点一点开始融化,时间不知不觉中悄然而去,距离上一次和沈琦宁在咖啡馆见面,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
这天晚上,临睡之前,司景重重地在记事本上写上一句:没有见到老婆的第七天,疯狂想她。
之前那么多年不见,司景同样很想念沈琦宁,可是那种想念,在天长日久的等待之下,已经逐步变成了一种习惯,一种几乎不抱有希望的,偷偷的念想。
她只有在睡梦中才敢坦坦然然地面对这种念想。
可是现在不同,当她再一次见到沈琦宁,她心里那颗藏有念想的种子,便疯狂地生根发芽,破土而出,一刻不停地在她心中摇曳,蛊惑着她迷失在对沈琦宁的想念中。
人一旦看到希望,就会很难恢复到之前无欲无求的状态,更何况,对待沈琦宁,她从来都是有所图谋,又哪里谈得上无欲无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