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旻泽喉咙咳得难受,眼泪水都呛了出来,看着指缝间还有大半截的烟,心里又急又烦。
这几天晚上每次回去,桑然都会有意无意地盯着他看,却什么话也不说,总觉得桑然察觉到了什么,让他每天晚上都睡得不安稳。
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抽烟?忍了这么多天,他终于问了这个问题。
杨铳没什么表情,看着对面的围墙,目光却没有焦距,不为什么,找个人陪我抽烟而已。
谭旻泽愣怔了几秒,他说的就好像自己很孤独一样,可为什么一定要找他?
抽烟对身体不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说了这么一句。
杨铳嗤笑一声,没接他的话。
你没有朋友?
夹着烟往嘴里送的手忽然在半途停住,有没有朋友?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不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意义,只有谭旻泽这种以前被所有人孤立过的人才会考虑这种问题。
他抬起半边眉毛,我们很熟吗?抽你的烟。
很可笑,他竟然会有点同情杨铳,不过没必要,这种随意践踏别人尊严的人没有朋友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
看着这样的他,自己心里竟然冒出了莫名的优越感。
杨铳还是三年前的杨铳,他已经不是三年前的谭旻泽了。
就算现在他还是向杨铳屈服了,可那不是因为害怕自己被打被欺凌,而是有了想守护的人。
想到这里,谭旻泽忽然笑了一声,那笑容却带着讽刺的意味。
没有人逼他,他却主动将烟又咬进了嘴里,吸了一口,还是有些呛,不过却不再那样咳嗽了。
自己真是够没脸没皮的,才会把软弱归结于全都是为了桑然。
但凡有点能力,他都不必用这种方式来委曲求全。
保护桑然?自己只要能不拖累他已经是可喜可贺,还谈什么保护?
忽然觉得心脏灌进一阵凉意,替桑然感到可悲,喜欢上这么没用的他。
不知不觉,手里的烟就见了底,他转身将烟头往墙上一摁,松了手,烟头便滚到了杨铳鞋底。
走了。
夜色中,谭旻泽从裤兜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口香糖,剥了包装塞进嘴里,感受到清凉的甜味儿在嘴里化开,一点点覆盖口腔里尼古丁的味道。
可心里的酸楚却是怎么也盖不住。
估摸着自己在外面浪费了太多时间,今天怕是又不能好好吹干头发了,他大步跨进吹风专用的房间里,却在看见桑然后突然刹住。
上哪儿去了啊?明明是质问的话,却让桑然说得像是在问人吃饭了没有一样轻巧。
出去吹了吹风谭旻泽硬是装出自以为从容不迫的样子从桑然跟前绕过,打算做他下楼本该做的事。
右手手腕忽然被桑然钳住,我有没有说过你很不擅长说谎?桑然凌冽的目光牢牢锁住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的蛛丝马迹。
谭旻泽没敢挣扎,但手心却不自觉握紧,突然紧绷的腕部肌肉暴露了他的心虚与不安。
桑然将他的手凑到自己鼻子前嗅了嗅,他之前就有过怀疑谭旻泽是不是在偷偷抽烟,没想到真的让他猜中了。
谭旻泽缩了缩手,却让桑然拽得更紧了。
为什么抽烟?他冷着脸,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怒意。
谁教你的?
谭旻泽抿着嘴不说话。
说话!桑然忽然低吼了一句,抓着他手腕的力气随着怒火陡然增大。
腕上的那点痛丝毫及不上此刻心如刀绞,他从没见过桑然这么生气的样子。
冰冷的眼神里,他看到不只有愤怒,还有失望。
桑然对他失望了
舌尖将口香糖顶到腮帮,他撒着谎,我只是好奇
行了谭旻泽。桑然松开他的手,这下成了彻彻底底的失望。
让他心寒的不是谭旻泽抽烟这件事,而是他骗自己,到了现在还要骗他。
为什么不告诉他?他就这么不值得他依靠吗?
早点吹干头发回来睡觉吧,马上要熄灯了。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眼前这个人。
质问他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心上?问他自己这个男朋友还作不作数?
何必要自讨苦吃?
是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谭旻泽这样伤痕累累的一颗心,哪能说愈合就愈合?
这么久以来都没对人打开过的心,又怎么会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对他毫无保留地敞开?
是他自持过高,自以为是。
嗯。
有一道裂缝在两人看似亲密无间的关系里蔓延到了看不见的尽头。
桑然从他身边走过,像是要从他的整个生命里消失。
谭旻泽哽咽着,手忙脚乱地将插头往插孔里插了好几次才插上,哆嗦着手将吹风开到了最大档位。
才终于崩溃地撑在桌上,低着头大口大口喘着气,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如同他看不清两个人的未来在哪里。
他不知道欺骗桑然竟然会让自己这么难受。
可他没有办法啊为什么桑然不能理解他呢
他知道自己不是故意要骗他的
凌晨十二点他才回寝室,门虚掩着,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看来是都睡了。
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自己床上却是整整齐齐,他叹了口气,躺进了难得宽敞的被窝里。
桑然一直没睡,望着帘顶听到他上床睡觉的动静,才翻了个身,有些后悔。
刚才不该那么凶他的,他肯定哭了吧
忽然床又晃动起来,发出了嘎吱声,谭旻泽掀开他的被子钻了进来,紧紧贴着他的后背。
桑然那声音委屈得跟小奶猫呜咽一样。
桑然转过来抱紧了他,以后不许再抽烟了。
不抽了
桑然在他怀里蹭了蹭,睡吧,晚安。
嗯,晚安
以后我不会再听你的了。
行啊,谭旻泽杨铳握着手机,并没有因为他的反抗而愤怒,反而可以说是高兴?
他不站起来,自己又怎么再一次让他跪下呢?
公交站台,谭旻泽跟着桑然上了同一辆车,他不解地看向谭旻泽,你要送我回家?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