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轩成,你要但凡还有一点良知,就该把你那些花言巧语都烂在肚子里,别说出来膈应人。
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钻骨的刀,扎得他千疮百孔。
是啊现在说那些又有什么意义?他和她这辈子早就错过了,他犯下的错,根本无从弥补。
看他一副受伤的模样,桑月好歹是有那么一丝痛快了。
她嘲讽道:我知道你特意回来是想问什么,无非是想知道桑然是不是你儿子。
谭轩成虽然已经知道,可还是忍不住抬头看向她,目光含着显而易见的期待,从桑月口中说出这个事实对他来说更加有意义。
至少他是被承认的。
桑月当然也察觉到了他态度的变化,对,他是你儿子。
谭轩成欣喜若狂,可桑月却在这时候狠狠泼了他一盆冷水。
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高兴,你和他这辈子也就仅止步于血缘牵扯,别指望桑然会认你,他要是知道你就是扔下他不管的父亲,连你在他心中作为谭叔叔的那点好感都会破灭。
他对你的恨,不会比我少。
谭轩成知道自己对不起他们母子,也知道桑然不可能不怨恨他,可他不甘心,他怎么可能甘心?
亲生孩子就在自己眼前,若是不去相认,他会悔恨一辈子。
第113章
不管桑然有多恨他,他一定要让他知道事情真相,他会用余生去弥补他,哪怕不能得到他的原谅,他也想作为一个父亲为他做点什么。
桑月,我不祈求你们的原谅,可我恳求你让我为你们做些什么,这是我欠你们的。
桑月忍住作呕的欲望,她之所以和他浪费口舌在这里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他说出这句话。
现在目的达到了,她不想再和他多待一刻,我刚说过,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你说。谭轩成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只要能帮到他们,不管是什么事,他都会尽自己全力去达成。
带着你儿子,谭旻泽,滚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桑然面前。
她一句话击碎了他满腔热忱,让他悲痛万分,褐色眼眸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小月,你就不能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吗?
桑月眼神冷淡到了极点,别叫的这么恶心。
她用力指着脚底的地面,脸上的肌肉绷紧,咬牙切齿痛恨道:这就是机会!救你儿子的机会!
她狰狞的面容让谭轩成心如死灰,他还是低估了桑月对他的恨意。
桑月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仰着头眨了眨湿润的眼,让翻腾的血液冷却下来,才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翻出那张照片摆到了谭轩成面前。
两个都是你的孩子,要是不想他们这辈子都毁了,就带着谭旻泽离开,我没有那个精力和经济条件再让桑然转学了,但这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吧?
他大脑一瞬间停止了运转,鼻翼翕动,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抓在手里,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照片变成了黑屏,映出他张皇失措一张脸。
桑月收回手机,拜托你了。她从旁走过,留他一人独自凌乱。
谭轩成猛喘一口气,抓住扶手,撑起自己脱力的躯壳,手背上蜿蜒纠缠的青筋像是他此刻混乱不堪的思绪。
这是报应吗?
西北压来厚重的乌云,细细密密的雨水斜打在玻璃上,眨眼间,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谭旻泽将房间的床帘拉得密不透风,一个人靠着床蹲坐在地上,单薄的双肩颤抖不止。
如果自己当时没有松开他,桑然就不会摔下楼梯。
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
桑然他把头埋进臂弯里,只露出一双可怜红肿的眼,凄凄地喊着他,可惜那个人却听不见了。
谭轩成在车里枯坐了整整一个下午,手机屏幕亮了又灭,来来回回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
他企图放空自己不去想那些糟心的事,可他做不到,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医院阴冷苍白的走廊。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张荒唐的照片。
桑月的话一遍又一遍在耳畔回放,像架在脖子上的利刃,逼着他做出痛苦的抉择。
他终于还是扣响了谭旻泽的房门,旻泽,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可以进来吗?低沉的嗓音里透着满满的心酸疲惫。
并没有等太久,谭旻泽打开了门,两人身处昏暗的房间里,却没有谁提出要开灯。
黑暗的刚刚好,谁也看不清谁脸上那些不想被人察觉到的情绪。
谭轩成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一个字,有问题的人只字不提,反倒是谭旻泽这个被找的人先开了口。
叔叔桑然他脱离危险了吗?他曾无数次输入桑月的号码,最后又胆怯地清空了所有数字。
桑然生死不明,他却连向桑月询问的勇气都没有。
他将脸偏向一边,眉心拧出两道极深的竖纹,转到重症监护室去了。尾音带着点哭腔,听着有些怪异,至少,谭旻泽从来没听过他这样脆弱的声音。
重症监护室是什么意思?他在黑暗中睁大眼眨也不眨地望着谭轩成,指甲深深地陷入指缝间,紧缩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拜托他没事
谭轩成疲惫地撑住了额头,闭上眼叹道:还没醒过来他永远也无法忘记病床上那张缠着绷带毫无生气的脸。
谭旻泽崩溃了,他用力抓住谭轩成的手臂,没醒过来是什么意思?叔叔你能不能说清楚桑然他到底怎么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
旻泽他不忍,桑然他不会有事的,他会醒过来的。
他本是要来说什么的?转学?
桑然都还没能脱离危险,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他拿下谭旻泽抓在他臂膀上的手,无力叮嘱道:早点休息吧,明天记得回学校上课。
谭轩成走后,房间又只剩下他孤单的一个人,他像是一具没有魂魄的躯壳,鞋底摩擦着地面僵硬地退了一寸,暗淡的眼眸里空洞无物。
糖
他忽然跪到床边,手忙脚乱地拉开抽屉,颤抖的手在里面急躁地摸索。
在哪儿?到底在哪儿?
他咬着唇,泣不成声。
嘭他暴躁地一掌将抽屉推回去,又急忙在下一格抽屉里寻找,指尖偶然触碰到冰冷的玻璃罐,他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心,宝贝地将它拿出抱在怀里,谁也不能抢走。
混浊的雨水积在路面上,车轮碾过,溅起人高的水花。
修长的手指急躁地敲在方向盘上,杨景承在心里细数着红灯的秒数,本就严肃的一张脸,现在更是寒若冰霜。
他是不知道杨铳已经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了,人命关天这几个字当真对他来说就形同虚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