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心头的阴霾似乎叫大风吹走了一半。
我有些太软弱、太容易伤感了,他想。
低头瞥见手里拿着的那棵草。
复又想:我得坚强,为了我爹和师父。
与此同时。
深夜中的将军府,亮起一盏灯。
管家担忧的继续道:虽然太子统共没说几句话,听说小少爷却吓得不轻。
他问道:咱们把人接回来吗?
将军刚从床上起来,只穿着里衣。
听完了,皱着眉沉思许久。
他白日里穿着衣服还显得威势颇重。
这样脱了厚衣服,如同软剑少了鞘,虽然露出锋芒,却显得单薄起来。
太子不会赶尽杀绝,他慢慢说完,又加了一句,至少现在不会。
管家仍旧很担忧,那咱们去看看少爷吗?
将军叹了一口气,双手抹了一把脸,你是能把他藏起来以后永不见人,还是能替他担惊受怕?
管家不语。
将军望了望外头不见光的一片漆黑,发现今夜连月亮都没有。
宋春景就能护得住他。将军出着神,怔怔道。
良久,他终于剖开自己内心深处,把最隐秘的事情吐了出来,当年阚摩岚边疆叛乱,压在朝中的同党死伤一片。借着此事,太子铲除异己,一堆人下了大狱。宋澜遭丞相打压,也跟着进了大狱。
当年的一场腥风血雨,至今提起来,仍心惊胆战。
管家不敢插话,静静听着。
宋春景求到太子门下,彻夜哀求,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军似乎有些头疼,撑住了头,当年那一批人,只活了他爹一个
管家吃惊的睁大了眼。
将军看了他一眼。
这管家虽然偶尔有些没眼色,但却实实在在有着一起长大的情谊。
他征战在外的时候,也全靠着这老伙计在家中操持。
因此也就格外包容他。
即便他年纪大了,有些霸横。
许多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轻带过,不多追究。
管家低着头,犹豫的问:小人还以为宋春景得皇后娘娘看中,太子是给皇后面子,这才对他另眼相待。
将军眯起眼,唇边的笑纹加深了,摇了摇头。
他道:是皇后,给太子面子。
夜半时刻,万籁俱寂。
沈欢侧耳听了听,外头一点声音都没有。
宋春景应当已经睡了。
他轻轻起身,没有穿鞋。
踮起光着的脚尖,手里拿着那棵有些蔫了的黄芪,蹑手蹑脚到了院子里。
他心里想着,等到明天,说不定就死了,还是要早早种下才行。
他挑了一处能在窗口看到的地方。
准备就栽在这里。
沈欢悄悄蹲在地上,又怕吵醒宋春景,卷起袖子直接用手挖起土来。
二日一早,一推开门,看见前面小花圃里多了东西。
是那棵小黄芪。
沈欢正蹲在它旁边,托着下巴发呆。
宋春景看了他一会儿,沈欢跟着雕像是的一动未动。
走到他身后,伸出手点了他腿一下。
嗷
沈欢一嗓子嚎出来,捂着腿挣扎着靠在了凉亭柱子上。
腿麻了腿麻了沈欢喊道:师父救救我!
宋春景上前抓住他膝盖,顺着两只宽的距离往下一顺。
那酸麻劲像是活的一样,被他牵引着走到脚上,继而消失不见了。
再蹲会儿,就该锯腿了。宋春景道。
沈欢不好意思的活动了一下,没事,有师父呢。
宋春景张了张嘴,想到他心思重。
昨晚的事情定然让他一夜没睡,就咽下了将出口的话。
转而问起那棵小黄芪苗儿来,起的这么早,水都浇完了。
沈欢不敢说是昨夜种的,怕宋春景说他不务正业。
嘿嘿一笑,怕晚了它就蔫了。
宋春景随意点了点头。
抻了个懒腰。
今日当值。
他心中记挂着事情,才起的早了些。
二人一道吃过饭。
一出门,迎面一辆宽大马车。
高头大马精神非常,身上皮毛油光水滑,必得吃上好的饲料、勤洗刷,才能养成这个英俊模样。
车厢边角包圆,帘子是天青色的锦缎,既遮挡视线,又透气。
四角流苏坠玉,不时随风荡荡。
沈欢叹了一声,好气派的手笔。
宋春景绕过那马车,走上了前头一辆朴素不起眼的。
沈欢回头去看。
宋春景笑着看他,那就是东宫车马,若是你不怕惹人非议,也可去坐一坐,感受一下。
除了大一些,也空荡荡的,冻得慌。宋春景又说。
沈欢忙摇头。
宋春景吩咐道:走。
马车轻轻晃动。
车外有人低声道:宋大人,太子叫小人送您去太医院。
声音粗狂厚实。
是乌达。
说好了下班便去东宫,我自是记得,宋春景面无表情的声音传了出来,我有车有马,就不劳动太子派人送了。
乌达挠了挠脑袋。
他没有想好该回什么话,宋春景冷笑着又说了一句:乌达侍卫也可以把我打晕了送去太医院,反正我只是一介没什么功夫的太医。
乌达:
乌达诚心道:我一介粗人,多有得罪,宋太医不要同我计较啦。
罪先记着,往后再还吧。宋春景冷笑不减,端坐如松。
马车速度渐快,乌达由快步变成急行,跑了两步喊道:那我在宫门口等您下班
宋春景端端正正的坐在马车里。
衣带整齐,表情淡然。
随意的嗯了一声。
第16章
刚到太医院。
皇后身边大宫女夙愿来请。
这有点不同寻常。
按理说,皇后贵为中宫,凡事都是头一个。
就算夙愿不来,宋春景也是头一个该去的。
不该这样急迫的。
宋春景未站脚,背起药箱,跟着夙愿匆匆去了。
沈欢在身后跟了两步,宋春景微微转头,不明显的做了个口型:待着。
示意他不必跟来。
沈欢轻轻点了点头,有些担忧的看他跟着大宫女走远了。
此刻,天将明未明。
距离前朝陈论开始还有约莫一炷香。
春风微涩,已经不如冬日干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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