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璟讨好道:骆先生帮我这一回,以后有机会我定会好好报答先生。
骆杨生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不赞同道:胡闹。此事岂能胡口乱言?若是传出宫去,岂非会堕了骆某无双圣手的一世威名?
兴许是跟祁璟相处久了,了解了他的为人,骆杨生起初对他的那些偏见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渐渐消弭于无形。他性子本就孤僻高傲,自带一股子生人勿进的冰冷气质,且他这种冰冷跟晏止澜的冰冷还不一样。
晏止澜的冰冷是来自于他自小受到的家教所造成的,虽然性子冷淡与人疏离,待人接物方面却是温和有礼的,让人挑不出瑕疵来。
而骆杨生的冰冷却不是如此,他心高气傲,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即便是君主面前,也是全看自己心情,不惧生死,比晏止澜活的更加任性肆意。再加上他痴迷医术,只要是他没见过的没医治过的病人,不论是非对错黑白,他都会兴致勃勃的将人救活了为止。
因此,无双圣手在外的名声,好赖参半。好在他也不是在意名誉的人,依旧我行我素,只是在宫中医舍待着的这么长时间,看到别的医修手下都或多或少的跟着那么一两个乖巧懂事小徒弟的时候,起先他还不屑一顾,忙起来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等日子一长,偶尔闲下来之时,心里未免有些隐隐约约的失落感和不满。
虽然他身边不乏祁璟派给他的内侍和侍卫,但是那些人再多,跟徒弟比起来,总归是不一样的。
凭什么那些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医修都能有端茶递水的小徒弟在旁伺候,他这么一个鼎鼎大名的无双圣手却无人问津,从来没有人想要来拜他为师?
若是祁璟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说:不是不想,是不敢。
晏家与骆家虽是世交,晏止澜也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骆杨生曾经也起过收他为徒的念头,只是一看上晏止澜那张冷漠的脸,顿时索然无味。他自是晓得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若是再收个跟他一模一样的徒弟,整日里两只冷冰冰的脸对着,有什么意思可言?
所以,迄今为止,不惧怕骆杨生,心思纯澈,性子又活泼跳跃的,深得骆杨生欢心的,竟然只有祁璟一人。
祁璟怎么会知道骆杨生心里在想什么,他听骆杨生之前的语气似乎有不高兴的意味,忙甩着尾巴讨好笑道:权宜之计,只是权宜之计而已。等父君过阵子消停下来,不再乱点鸳鸯谱了,我就找机会告诉他真相。
不料骆杨生却看着他,突然没头没脑的对他说了一句:你可愿拜我为师?
此话一出,不仅祁璟愣住了,连一直默不作声的晏止澜都抬眼看了过来。
祁璟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骆先生,你刚说什么?
骆杨生以为他是故意插科打诨,不愿拜自己为师,便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这小子平日里看上去机灵的很,怎么一跟他说正事就装疯卖傻当听不懂?
他冷哼了一声,愠怒道:不想拜就算了,不知道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要拜我为
骆杨生的话戛然而止,祁璟往前小跨一步,走到他面前,两只大眼睛亮晶晶的:师父方才说的可当真?
俗话说技不压身。他现在虽然灵丹归位,照理说修为灵力应当跟丹核还在的时候没有差别。然而实际上却是,兴许是灵丹离体太久,他与灵丹之间的感应总觉得有些陌生,不如晏止澜体内那颗自己修炼了二十年的丹核用的顺手熟练,甚至直到如今,他连体内的本命灵剑都召唤不出来。
对于这种情况,祁璟也曾问过福佑。只是福佑也从来没碰上过这种情况,也不知该作何解释,灵丹离体又归体这种事,数百年来,祁璟是唯一一个,只得安慰他,兴许过些时间自然就好了。
然而祁璟却能感觉到,情况可能并不像福佑说的那么简单。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又关系到夏部这个隐秘的部落,他也不能随意跟人提起。
如今乍然听到骆杨生说收他为徒,祁璟起初没反应过来,待他明白了骆杨生是什么意思之后,立时狂喜不已。骆杨生医术高超且见多识广,说不定有办法呢!到时候就算不跟骆杨生说,他自己学会了医术,还愁找不到方法吗?
骆杨生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脸上染上一层可疑的红色,故作镇定的咳了一声,假意斥道:谁准许你现在叫我师父了?
祁璟一呆:啊?
骆杨生见他一副呆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刚想要呵斥他几句,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医舍里那些医修面对徒弟时候笑眯眯的样子,呼吸一滞,瞬间心灵福至的领会到了什么,是不是一直以来自己太过严苛,所以没人敢拜自己为师?
骆杨生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又一抬眼看到祁璟眼巴巴的样子,心道罢了罢了,眼看着自己已经这把年纪了,再不找个衣钵继承人,那些医术岂不是要跟着他入土埋没了?
想到这里,骆杨生咳了咳,对祁璟无比和蔼道:拜师须得沐浴焚香,行过拜师礼,方才作数。骆某一生收你这一个徒弟,如此未免太过草率。
祁璟呆呆的把嘴张成了O型。
直到内侍提醒道:君上,辇驾准备好了。
第44章
祁璟回过神来,看着骆杨生,端的是态度端正言辞诚恳表情真挚:师父说的对,是徒弟想的不周,差点儿辜负了师父的美意。等过几天,徒弟一定严守规矩,沐浴焚香带上拜师礼隆重拜师,不枉师父的一番苦心栽培。
骆杨生把眉毛一横:嗯?刚训斥了他先不要叫师父,怎么越叫越顺了?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不成?
不过,听上去好像感觉还不错?
骆杨生捋捋胡子,突然有点儿明白那些老家伙们为什么一个挨一个的喜欢收徒弟了。
要是每天都像这样,被小徒弟崇拜的眼神仰望着,师父师父的甜甜叫着,再前后跟着端茶递水贴心伺候着,这谁顶的住?
何况
骆杨生面上一派世外高人仙风道骨的模样,心里早已经美得冒泡了。要不是时候不对,他简直想冲回去跟那些老家伙们炫耀一番:你们徒弟收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呵!一群愚民!你们有谁敢收君上做徒弟?看到没有?我的徒弟才是这世上聪明绝顶又有悟性的人!
祁璟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见他虽然口吻严厉,下颌上的山羊胡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立时知道对方不过是色厉内荏,故作严肃罢了。突然间觉得这老头儿口是心非口的样子还莫名有点儿可爱。
祁璟也不揭穿他,嘴角上扬挂着笑,请他先走:师父,那我们现在去郑府看看?
骆杨生被他这一声声师父喊得十分惬意,也不再拿乔,大手一挥:走,为师先带你去开开眼界。
刚刚也不知道是谁讲究拜师礼仪来着,得,自己先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祁璟也不揭穿他,麻溜的应了一声:好嘞。小心伺候着新认的师父上了辇驾,又往回走了两步,与晏止澜坐上另一只辇驾,扬声吩咐道:去郑家。
因为救人要紧,且郑家离皇城距离不远,祁璟就没有带太侍卫过去。几人轻装简行,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的样子,就到了郑家。
辇驾在郑府门前停下,祁璟率先下来,屁颠颠的去扶骆杨生,晏止澜紧随其后。
一进郑府大门,迎面扑来一股浓重的阴郁之气,隐隐约约还传来女人的哭泣声,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大白天你,却莫名让人有种汗毛倒立的感觉。
祁璟不适的往后退了一步,恰恰退到他身后的晏止澜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