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的工作都不太美好,长期做同一件事,即便是爱好也会厌烦疲倦,工作到晚上九十点钟,乔西累得头都抬不起来,叮嘱了一系列注意事项,送走客人,又累又饿地在休息间躺了大半个小时。
七井街天天都一个样,大多数来这儿的人都欢欢喜喜,购物吃美食,三五成群到处逛。
在不远处买了份炒面,跟其他人一起,不讲究地坐在台阶上边吃边玩手机。
乔家有钱,乔西大可像其他富二代那样,今天马尔代夫明天巴厘岛,住超大的豪华别墅,整一个衣帽间比公寓的面积还大,像买白菜一般买各种名牌包包,衣物一定要穿订做的,无论是小老百姓喜好的小奢CK还是Gucci,都是不入流的货色然而没有,她本来是北区的人,搬进了大院,现在却哪里都不属于,就像被风吹动带走的蒲公英,应该落在芬芳的土地上等待春天的降临,却一不小心落进了无边无际的大海里,无一是归处。
周围人很多,有的高高兴兴,有的忧心忡忡,也有纯粹为节约钱填饱肚子的,浮生百态。
七井街算是江城的特色景点之一,一条街都在小贩在走动卖东西,吃完面去取车,一路都有小贩凑过来问买东西吗、要不要看一看。
这里的大多数人都不像她,不少寻常人连伤春悲秋的资格都没有。
乔西还算幸运,至少可以放纵自己。
唐艺发来消息,说过两天她爸妈要来江城,顺便来旅游,想请乔西吃饭。
乔西接上蓝牙耳机,打电话过来,接通,问:具体什么时候?
那边窸窸窣窣一阵,唐艺似乎没空,不过还是接起电话,夹在肩上接听,回道:周二吧,有空吗?
有空。
他们就是过来看看,随便吃个饭,到时候我们去七井街接你,晚上就在附近吃海鲜大餐。
唐艺是西部地区的,来了江城就稀罕海鲜,这边的海鲜不算太贵。乔西笑了笑,应道:可以,去海天宴。
我就是这么想的。唐艺乐道,语气轻快。她还在学校做实验,申报了项目,等九月份一开学就得把报告交上去,不然要挨训。
还在学校?乔西听到旁边其他人在说话,料到应该还没回去。
快结束了,待会儿就走。
大晚上的,路上小心。
唐艺嗯声,顿了顿,说:我明天要去你那里,过去看看。
乔西看路开车,随口问:实验不管了?
差不多了,没什么事。唐艺说,语气轻柔。
乔西没说话,对面也没动静,许久,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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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唐艺来得很早,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比她这个店老板还早几分钟。
瞧了瞧那一堆零食,乔西摸出钥匙开门,问:又发奖金了,买这么多。
唐艺只笑,搪塞两句不说实话,只道:上次你不是说学校的奶茶料足好喝么,我买了两杯,赶快先喝了,不然都不冰了。
唐艺是个无可挑剔的好朋友,心细体贴,不越线,大概从昨晚那通电话里听出了她心情落寞,今天特地过来看看。
奶茶普通糖,草莓口味加布丁,喝着齁甜。
乔西几口就喝了一大半,两人就吹着空调聊天,下午唐艺帮忙打扫店里,她负责设计纹身图案,约莫六点多,唐艺出去买饭。
黄昏日落天空一半金光灿烂一半澄碧如洗,高楼大厦的玻璃上映照着余晖,街道热闹,却在天空的笼罩下显得清净。
买饭的地方离纹身店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是粤菜餐馆,唐艺动作麻利,买到就直接往回走,不成想在半路遇见认识的人。
不知道该不该把人带回去,可不好拦着人家,就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
乔西全然未知,直至唐艺踏进店门,故意提高声音说:教授,到了。
那人就站在唐艺身边,手里还帮着提东西,吃的喝的都有。
乔西怔了怔,抬眸一看,一时之间不知做何反应。
傅北今天穿得休闲,青色五分裤搭配纯黑短袖,倒比往常的一身禁欲干练正装看起来顺眼,她脸色有些白,整个人显得颓,不再一丝不苟。
唐艺夹在中间打圆场,喊道:乔乔,别画了,先过来吃饭。
乔西没应声,不过还是过来帮着摆饭菜,唐艺有眼色,知趣地给两人独处的空间,借口去休息间的冰箱里拿冰可乐。
过来干什么?乔西开门见山,听不出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路过,就过来了。傅北说,都不带打腾的。
不想知道是真是假,乔西低头不语。
没料到会多出一个人,唐艺只买了两份饭,三个人吃得分成三份才行,可乔西没分,一一把餐盒打开,当开到最后一个餐盒时,被紧紧捉住了手腕。
不假思索,她作势要挣开。对方太用力,不肯放。
愣了愣,终还是挣脱了。
第二十四章24
那是唐艺吃过最尴尬的一顿饭,夹在中间什么都不好做,她自然偏向乔西,可不清楚实情,总不能骂傅北一顿,故而一直见机行事,时不时讲两句话缓和气氛,吃完饭出去扔垃圾。
傅北就在一边看着她俩吃完,耐性十足地等着。
乔西吃东西细嚼慢咽,然后小口小口地喝水,直到店里又只剩下她俩,那人忽然说:上次是我不对。
人生中的二十七年里,懂事起,傅北就没这般低过头,不掺杂半点假,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可字字清晰。年少时做错了事,被傅爷爷罚跪,跪半天都不低头的人,现在把这句话说得毫不犹豫。
手上的动作一停,乔西斜睨着她,内心波澜不起,放下杯子,说:没有什么对不对的,你讲得也没错,立场角度不同而已。
一席话说得简直温和,考虑周到。
满身是刺的人倏尔会变通了,那感觉真不一般。傅北脸上的淡然终于一点点剥落,变得慎重,她以为乔西生气了,所以专门过来,不成想乔西直接把路堵死。
很多时候,最致命的并不是话语和行动,而是转变,乔西小时候跟周佳琪闹架,宁愿被误会都不让步,方才却尤其体贴,完全不一样了。
不甘心往往是一个人执着的根本缘由,可冲动的时间有限,情绪褪去,慢慢就会醒悟,所有困在感情里的人都一个样,跌跌撞撞不知悔改,走一步算一步,迷了眼,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许多事情是无法用逻辑和理性来解释,人性复杂而多变。
店里静悄悄,街道上喧闹,空调呜呜运行,凉风悠悠不绝。傅北沉默无言一会儿,到底没再激她,而是转移话题说:16号过生日,要回大院吗?
乔西过农历生日,七月初六,而今年的七月初六正处节气末伏,即三伏天中的最后一伏,通俗一点就叫秋老虎,往后一天就是七夕,凉爽的时节该到来了。
不知道。乔西说,没心情理会。
五年前,傅北就是在立秋那天走的,还在外地旅游的乔西曾在前一天晚上,兴冲冲地打电话回来,说十八岁生日一定要跟她一起过。
乔西有私心,想着既要一起过生日,又要一起过七夕,少女心怀情意,以为是两相和,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了,孰知回来就扑了个空,连人都找不到在哪儿。
期望越大失落越大,有时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不甘,后来听乔建良说,出国留学是傅北自己选的,早就做了决定。十几岁的乔西,对傅北的畸形依恋太过越界,超出了该有的度,周围人看在眼里,即使不挑明,可也清楚怎么回事,以至于后来傅北离开了,所有人都帮忙瞒着。
只是那时的乔西不明白,乔建良委婉迂回地说:都是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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