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会找来,傅北一怔。
傅北向来习惯自己一个人坐后面,这也方便了乔西能够很快找到,亦方便了乔西搞小动作。
十五六的女孩子了,一点规矩都不讲,更不懂什么叫距离,趁着还没上课,直接凑过去挨着傅北,就差把自己整个贴上去。
没事做,就过来找你了。她干巴巴地说,瞅一眼对方。
傅北在整理笔记,偏头看一下,回道:隔壁教室没课,去那里等。
不去。乔西直接拒绝,全然不讲理,就在这儿,我不会打扰你上课。
傅北不理会,重述:去隔壁等,要不就回去。
你又不在大院,不想回去。乔西脸皮忒厚,大有死不让步的样子。
这些年她在傅北身边待着,一开始被拒绝还会难受,渐渐地就油盐不进,不管傅北说什么,左耳进右耳出,说自己心意的就听听,不顺就当耳旁风,吹过就完事。
傅北摆出冷淡疏离的样子,可从不会付诸实践,就像现在不会真让她离开,不走就只能放任留在教室,且听到适才乔西的话,手下一僵,细长的手指微微曲起。
到底沉默了。
上课铃响,才低声吐出一句:安生点,不能扰乱课堂秩序。
乔西得逞,乖乖地安安静静。
一小节课四十五分钟,干坐着难免无聊透顶,听不懂教授究竟在教什么内容,也不想玩手机,她就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两条修长的光i.裸白腿打直往前伸,结果一不小心踢到前面的人,差点被踩了一脚,赶紧立马收回来。
大学的课桌并不是高中那样一人单独一张,而是一排一排的,连座位都连在一起,她这么一晃动,旁边就能清晰感受到。
傅北顿了顿,稍稍偏头低眼一看,小姑娘若无其事地趴着,一点自觉性都没有。
天气太热,乔西穿得超短裤,她如今的体型偏瘦,坐着时短裤都快缩到大腿根,可依然没有多余的赘肉,年纪不大,没有警觉性,不知道被周围的人偷看了多少次。
十五六了,体型样貌都朝成年人靠拢,要不是稚气太重,还真看不出来与这群大学生有多大区别。
傅北不冷不热地瞥向周围几个老是往这儿看的男生,神情略沉郁不太友好,那些人识趣不再往这儿打量。乔西全然没察觉,摸出手机看看时间,才过十几分钟,真漫长难熬。
这节课上完,还有课吗?她悄声问,往旁边靠。
傅北立即侧了下,恰恰避开了她的触碰,先看向讲台,确定没被任课教授注意,才回道:晚上还有。
乔西立马耷拉着脸,她心情太糟糕,烦躁得很,过来就是想找傅北排解心情,孰知没找对时间,不过还是遵守规矩,老老实实坐着不乱来。
她的生活一直以来都太过于简单,简单到找不到一个诉说悲喜的人,家庭所给予的苦难心酸,吞不下去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要找一个人来分散,傅北就成了这个人。
在日复一日的枯燥时光里,若是找不到前进的方向,就只能把自己寄托在别人身上,她对她的依赖日渐加重,谁都不曾想过这种依赖对不对,一天一年,就像是在稀散的水泥上划痕,一旦凝固了,就成形不可更改,除非砸烂重浇。
乔西克制不住想看这人,于是偷偷摸摸用余光瞧。
傅北太过认真,从头到尾没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一边听课一边做笔记。
字写得很好看,苍劲有力,大气,一笔一划都透着力。
这让乔西记起几岁大时在李叙年那里学书法,傅北站在后面,手把手教她写字。
那会儿没觉得有什么,现今想起来却记忆深刻,一举一动都能回忆起来,傅北的手凉凉的,比她的大,轻轻松松就能包住,偶尔她走神了,这人就会停下,板着脸提醒要认真,不要一心二用。
不知道为何,那么美好温情的场景,越想,乔西越别扭,偏着脑袋直直瞧着傅北分明的侧脸轮廓,许是戳中了哪门子心事,她忽而耳根子发烫。
或许,她骨子里就长歪了,天生就是如此。
可当时还不懂,无法深究到底是何种感觉,只是下意识的,在傅北放下手,在桌下摸作图尺子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她伸手过来蓦地抓住了傅北的两根手指。
小姑娘脸上烂漫而纯真,偏着头小声地喊:傅北
第三十一章31
温热的手心里,细长的指节抽了下,无奈被攥得太紧,脱离不了。
她不懂什么叫距离,不愿意放手就抓住了不放,傅北没有看她,低垂着眼,写字的手紧握着,指节处因为太用力而微微发白,白净的a4纸上划了一道曲折的、粗细不一轻重有别的线,很短,还没手指长。
待会儿我要跟你一起吃饭,去食堂吃。乔西继续轻轻说,没有问,而是在陈述,笃定了对方不会拒绝。
傅北没吭声,默许了。
乔西笑了笑,却不松手,就这么枕着胳膊朝向那边,好似自己做的事情再平常不过,没有丝毫不妥。
可终究,在不经意间,对方还是挣脱了,倏地收回手,面色如常地听教授讲课,当做刚刚无事发生。
乔西不知趣,往旁边靠了些,并把作图尺子拿出来,放到傅北手边,还特意问:行吗?
傅北拿过尺子,嗯了一声。
因着她跟傅北悄悄讲话,被眼尖的教授瞧见,教授直接让傅北上去解题,推导公式。306是大教室,四个班一百多号人一起上课,众多同学齐刷刷看过来,与傅北走得近的同学注意到了乔西,相互偷偷私语。
下课铃一响,就有人凑过来问:傅北,这是你谁啊?
大家都看得出来乔西年纪不大,不像是大学生,一个个好奇心爆棚。乔西已经在抽条了,像春日的嫩柳,生得瘦瘦长长,满是青春朝气,一张脸长得出众,站人堆里也是最惹眼的那个,气质与傅北是两个极端。
傅北如实说:邻居。
同学都笑笑,夸乔西好看。
这都饭点了,小妹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乔西刚想应答,傅北却先开口:我带她去外面吃,下次一起。
同学便不再多说,教室里的人都在往外走,他们也走了。
乔西跟在傅北旁边,以为真要去外面吃,就过去拉着傅北的胳膊,免得人多被挤开,问道:去外面哪儿吃?
不想去食堂了?傅北反问。
她愣了愣,没反应过来这些弯弯绕绕,这人刚刚还跟别人说要去外面吃,现在却说去食堂。
你不是说去外面么,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傅北停下步子,带她往楼梯边上站,不在人流里挤,大热天的,那么多人堆聚在一块儿,汗臭味儿特别重,傅北有些洁癖,眉头微蹙,待人稍微少些,又带着她往另一边人少的楼道走,一面又问:想去哪个食堂?
这人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揣测,说话都没个准儿。
乔西说:我想吃干锅。
干锅只有二食堂才有,在学校东侧,离一教比较远,校内有流动的校园公交,得坐车过去,十分钟左右就能到。正值下午刚下课的时间,排队坐车的学生多,她俩挤上车的时候已经没有座位了,车内非常挤,挤来挤去的,连转个身都困难。
刚一上车,乔西就被挤到一边,与傅北隔开。
车内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闻着都犯恶心,乔西憋得难受,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在人堆里艰难前行,挤到傅北面前,前后左右都是人,够不着拉手环,犹豫了下,拉住傅北的胳膊。
还要多久能到?车内太煎熬,她实在不喜欢,由于挨得太近,稍微靠近点就能闻到傅北身上的味道,似有若无的草本香调,闻不出到底是什么植物香气,但很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