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身边的人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本就激动得没那么快睡着的路弦,松了口气。
他虽想和齐麟共寝,却又生怕后者会不喜,睡不着,其实,若齐麟再闹腾一会的话,他肯定会离开的,青年身体不好,他一不想过多折腾。
油灯早已经被吹灭,屋子里,只有透过窗户倾洒进来的柔和月光带来丝丝光亮,昏暗间,勾勒出青年朦胧清隽,静谧的睡颜。
路弦到底控制不住内心藏着的疯狂与刻入骨子里的思恋,月光下,他颤抖着指尖,临摹着不知何时,已经平躺着的青年清秀的五官,他不敢真正触碰,生怕青年会惊醒,又生怕身边的人只是梦而已。
阿麟,你何其残忍,死去后,连着二十年,一次都不愿意入我的梦,我本以为你不再爱我,也不再恨我,便是连梦里也不愿意见我。可如今,这个时空,你这般鲜活地再次闯入我灰暗的生命里,是不是代表你开始原谅我了。
阿麟,即便你发骂我,打我,怨我,恨我,这次我绝对不会放手,阿麟,你可怜可怜我,就再给我这次机会,好吗?
这时,身旁的青年忽然动了,路弦身体一僵,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生怕惊醒青年。
下一秒,原本平躺着的青年,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些,手抓着他的衣襟,脸颊蹭了蹭,似乎是小奶狗终于找对了自己的小窝般,闻着那熟悉的安心的味道,也不再动弹了,睡得香甜。
青年依旧阖着眼睛,一系列的动作,像是做了无数次,已经成了身体的本能,下意识地反应般。
这是以前,他与阿麟一起睡觉时,阿麟习惯性的动作。
颤抖的手放在青年的腰上,月光影影绰绰映出路弦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滑落的泪水。
他哭了,泪水汹涌而下。
泪水里的他,又无声地笑了。
那是喜极而泣的泪水,就像是遗失了的珍宝,而如今寻找了许久许久终于找到了。
翌日,被祁景伤了的李杏花,顶着被包扎得像粽子般的手,带着她的父母,也就是村长和村长妻子,来找祁景算账。
村长是个老实憨厚的,倒也没有听李杏花的一面之词,可那村长妻子却是一个护好女儿,泼辣又胡搅蛮缠的主,什么骂骂咧咧,撒泼,她是信手拈来,甚至还要上手。
她倒是知道柿子该挑与软的捏,不敢对上大块头的祁景,想要去推君诺。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祁景,打他可以,但打君诺,祁景不能容忍,他也没有什么不能打女人的原则,那老女人被他三两下踹了,又丢在了地上。
而那些看热闹,又指指点点的人,在祁景一个狠厉的眼神扫过去的时候,吓得直接噤声。
最后,李杏花一家雄赳赳,气昂昂地来,最后灰溜溜的离开,村子里的其他人,除了齐家,自此也不怎么敢和祁景,君诺两人打交道。
对此,祁景并不在乎,而眼里只有祁景的君诺,更不在乎。
不过,让祁景头疼的是原主的情债。
被原主勾搭过的小姐,小寡妇们偷偷摸摸找上门来,有的是想来蹭吃蹭喝,有的是想和祁景勾勾搭搭,最好来段露水姻缘,最后都才祁景收拾个干净。
这日,是祁景三十一岁的生辰,从昨晚开始,小皇子就兴奋极了,祁景猜测,是准备了礼物给他。
小皇子知道生辰是要吃长寿面的,他倒是兴致勃勃想亲自下厨,却祁景拦住了。
让小皇子帮忙烧火,他都能把自己的脸弄成小花猫,若是让他下厨,这小厨房恐怕得烧了。
傍晚,祁景亲自做了长寿面,又做了其他吃食。
只是等了许久,都不见出去外面的小皇子回来。
小皇子一贯依赖他,并不会走远,他也不会总是圈小皇子在家里,可这次,祁景却没有在就近他以往玩的地方看到那抹熟悉的小身影。
他心下一沉,心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不远处,身体单薄的齐麟跑过来。
祁兄,你快跟我过去,君诺出事了。
据齐麟说,他原本被路弦拉着去散步,中途却听到了君诺的哭声,跟上去一看,就见几个混混将君诺拽走,将他推在草垛上,似乎想要实施暴行。
几乎是用平身最快的速度,祁景到了齐麟说的地方。
那是一片黄色的草垛,路弦正在与几个人高马大的混混缠斗,身上,脸上已经挂了彩。
路弦身后的一个草垛后面,小家伙揪着自己凌乱的衣裳正在哭泣,一边白皙的小脸红了也肿了,一个巴掌印清晰印在上面。
兄弟,帮忙啊。苦苦撑着的路弦见祁景来了后,注意力都在君诺上,连忙开口求助,一个不注意,脸又挨了一拳,幸好,祁景很快动手,不愧是身高一米九,肌肉结实,身手了得的猎户,没几分钟就把路弦对付起来吃力的几个混混撂倒在地。
听着那一声声脱臼的清脆声响,路弦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再看祁景沉着的脸色,心里啧啧,这家伙真是一个煞神啊。
这煞神可是把君诺当成命根子一样疼,这几个混混真是寿星公上吊,找死啊。
被打得身上有些疼痛的路弦看到祁景以一打几,揍那几个原本还嚣张得不行的混混,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可很快,他就察觉到不对。
我靠,这是把人往死里打啊。
眼见着其中几个出气多进气少了。
路弦连忙上去阻止,可没用。
直到君诺开口。
阿景,诺诺要阿景。小孩哭得伤心,想靠近祁景又不敢,嘴里只喊着要祁景。
祁景打人的动作一顿,深呼吸了一口气,最后随手把人丢到路弦的面前,让他问出背后的人,才缓缓走到了君诺的面前。
君诺顶着肿着的脸,啜泣着,想抱抱祁景。
祁景绷着脸,胸口剧烈起伏,红着眼,冲君诺歇斯底里地咆哮,君诺!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家里,还要跑出来,你知道今天若是被他们得逞,你会怎样。你要是有个意外,我该怎么办,君诺,你是要我的命吗?
阿景君诺被他暴跳如雷的模样吓到了,也不敢抱他。
他从怀里拿出一束花,和一个木偶递到了祁景的面前,哽咽着小奶音道:阿景生辰,诺诺不会做面,诺诺送,送花,送小阿景。
少年白嫩的双手上,一只手握着一束花,那是一束只有巴掌大小的黄色野花,小小的一撮,大概是藏在怀里被压到,有一些黄色的花瓣已经零落了。
祁景记得,村子里,时常会有小伙子采这样的花,给自己喜欢的姑娘,只是就近的已经被采光了,只有远一些的地方才有。
所以,君诺是为了采花给他,才走远了。
祁景心脏一阵抽痛。
傻子,特么的就没有见过比他还要傻的人了。
祁景接过花,又接过小木偶。
小木偶,只有掌心大小,棱角很粗糙,不是很圆润,看得出来,雕刻的人并不是专业雕刻木偶的人,可祁景还是看得出,这木偶是依着他的模样刻的,尤其是那大块头鼓起的肌肉,还真是栩栩如生!
祁景撇了撇,吐出一句话,丑死了。
双手揪着衣角,红着眼眶,带着期盼的眼神,正小心翼翼观察祁景的表情,渴望得到他认同的君诺,听到这一句,嘴巴下意识一瘪,脑袋一耷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有掉落下来。
他揉了揉眼睛,解释,这个小阿景,是最好的。诺诺以后,以后一定刻得更好。
祁景蹙眉,听他的意思,似乎刻了很多个,而这个是他觉得最好的。
他又想起那次,带小家伙去镇子的时候,听说他一眼就看上了这雕刻刀,后来,即便手受伤了,也坚持以后要雕刻,之后的一段时间,他都能看到小家伙背着他,偷偷摸摸在刻着什么。
每次察觉到他一靠近就会收起来,生怕他看到般,现在想来,他一直都在偷偷练习雕刻他。
这家伙,怎么能傻成这样。
傻得把他的脾气都快磨没了。
祁景捏紧了手里的花与木偶,将少年揽入怀里。
少年犹豫了下,也抱住了他的腰,靠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