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此起彼伏的应和,对,快滚蛋。
靠近庙宇外面的人已经开始出去抄起了棍子铁锹之类的家伙,吵吵嚷嚷要将两人打出村去。
齐让沉声道,这大妖身上血气冲天,抓它与否,是天师的职责,由不得你们的意志。
陆桐在旁边心道,让哥啊让哥,这种时候就该坑蒙拐骗一起上,你倒是好,还给他们上课,你和他们能说理说得清才有鬼。
村民抄家伙一拥而上,人多势众而且毫无章法,齐让不可能对着普通人出剑,他显然也没有什么对付普通人的经验,束手束脚,拆了木棍踹飞出去几个人,自己也被逼退了好几步。
陆桐看着混乱的场面,他知道今日若是退了,后面再要抓这龟妖怕就更难了,不说龟妖潜入河底带来的困难,就是这些村民的维护,都会让他和齐让在这里寸步难行。
一念之间,陆桐已经有了决断,不光是他想要抓走这只龟妖,也是因为齐让那句天师的职责,突然让他很想知道,齐让在看见他锁妖收妖时的反应。
是试探,也是给自己的审判,哪怕只是这些天捅破窗户纸后的相处,陆桐很确信,他让哥对他的吸引力就像是难戒的毒药,时间越久,感情只会陷得越深,与其到时覆水难收,不若尽早看见齐让的态度。
陆桐将右掌按在龟壳的正上方,八条金色的流光从他的掌心蔓延,化成了八根金色锁链,缠布在龟壳上方,封锁住了龟妖的头部和四肢。随即他一翻掌,金色的小塔从掌心缓缓升起,龟妖的身影逐渐模糊,化成了小塔三层的一个光点,不见了踪影。
随着龟壳的消失,黑夜中滂沱的大雨一下子就收住了,一时间风烟俱净,掩在云后的月色重新出现在了夜空中。
六叔公颤声道,河、河伯呢?
陆桐道,死了呗。
村民群情激愤,六叔公都嚎啕痛哭了,所有情绪涨到了顶峰,什么铁锹铁铲往齐让和陆桐身上往死里砸来,齐让一扯陆桐,两人夺路冲出了庙宇。
村民一路追了出来,还点起了火把搜寻,折腾到快天亮,甩开村民后,两个人一起倚在田埂上,对视了一眼,看着互相的狼狈样,不约而同没忍住笑了。
齐让的耳后脖子里被铁锹擦得皮肉外翻,陆桐替他简单止血清洁了一下,然后看着他,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齐让也看着陆桐,然后从裤兜里掏出已经电量告急的手机,不过这里没有任何信号,陆桐莫名其妙道,你掏手机干嘛?
本来想给你看个表情齐让收起了手机,我想说,你这塔
陆桐盯着他的眼睛,齐让慢吞吞了半天,才道,对驭妖派系,像老破那样的人来说,毕生所求,也就是你这一塔了吧。
那你呢?
我?
陆桐道,你身为天师的职责,茫山派大师兄的职责,难道不应该是,毁了这一塔吗?
齐让还没回答,一阵铃铛声响起,一辆驴车出现在了大雨过后泥泞的道路上,陆桐看见胡小弟在车里对他喊道,陆老板,快上车。
昨晚上那个作为新娘被送入河伯庙的姑娘也在驴车上,胡小弟知道这次过后自己成了全村的罪人,没法再留在这里,说服了姑娘和他一起去邢家庄市里打工。
姑娘其实看起来有些迷茫,但她见过村里那些曾嫁给过河伯的姑娘,她们身上长出可怖的绿毛,皮肤也渐渐变成类似于爬行动物的外皮,苍老的完全和同龄人不在一个年龄段,与其变成那般模样,她愿意跟着胡小弟,去陌生的地方,从头开始。
其实,也不是所有嫁过河伯的姑娘都怨恨的,这次被选成河伯新娘后,我问过一些,她们之中,也有的人说,能换来全村一整年的风调雨顺,这样的牺牲,并不算什么。姑娘小声道,也一直有人和我说,为了整个村子付出这些,本就是你应该做的,甚至连我父母也这么觉得。
她问胡小弟,以后,村里没有河伯护佑,不会再有以前那样的丰收,干旱、大水,都会毁了作物,我们这么做,真的好吗?真的,是对的吗?
胡小弟语塞,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了陆桐,陆桐道,那龟妖身上血气冲天,背着无数人命,抓它与否,是天师的职责,由不得你们的意志。
陆桐说完又道,对吧,让哥?陆桐故意学齐让刚才说的话,齐让在旁边斜了他一眼,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比较重要。
陆桐一下子愣住,齐让又说了一遍,这次,他说,你,最重要。
旁边胡小弟和姑娘完全摸不着头脑这话题的走向,陆桐却知道齐让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他没忍住,漾开了收不住的笑意。
胡小弟驾着驴车,回到了南溪乡,坐上中巴车原路折返,和陆桐分开前他对陆桐道,老板,我会给你打好评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老板,你觉得我这么做,是对的吗?虽然你说是天师的职责但其实,就是我下的订单。
你不做这件事,你会后悔吗?
胡小弟道,那肯定会啊。
陆桐道,那不就好了,你那些老乡依赖于龟妖的妖力耕种收成,本来也不是长久之计,他们长期生活在妖力笼罩之下,对身体也是种损伤,更别说那些姑娘,没有意外,都会是早亡的下场。我说过,这龟妖身上血气冲天,背着许多人命,你不用纠结。
胡小弟放下心结,和姑娘一起离开了,齐让从背后靠近,突然道,看不出来,你还能当安慰人的知心大哥哥。
陆桐哼了一下,我对我的客户买家,一直都如春天般温暖。
齐让道,我也是你淘宝店的买家吧,我怎么没感觉到?
你这话扎心了啊让哥,对你那是超超超vip级别的待遇了,我都附赠三陪服务了,仅此一个。
齐让这次笑开了,脸上那个不太能看见的酒窝也露了出来,看得陆桐心痒痒的,只是大庭广众没好上嘴,拿手戳了戳,齐让抓住了他作怪的手,对他道,我回趟环州,过阵子就来南安找你。
两人在刑家庄市分头上了不同班次的火车,陆桐回到了小商品市场,把欠下的几个包括天眼和子母符的订单先给发了。
齐让的车程会更久一些,陆桐发完货收到了大师兄发来的微信,说他到了。
我先前忘了问你,猫轱辘村那会你说你想给我看个表情,是什么?
齐让发过来一个卡通包子的表情,包子受伤了,头上冒着几个字,要亲亲。
陆桐把刚喝下去的一口水喷了出来,他及时拿走了手机没喷在上面,就是桌面上的仙人掌和趴在仙人掌花上的小蜘蛛被他喷了一身。
门突然被推开,牛季抱着他的便携塑料水缸走了进来,小陆哥你回来了,我刚去了趟宠物诊所。
牛季递过来手里的水缸,陆桐一低头,就看见水缸里的乌龟壳上长出了白斑,乌龟的口鼻处都有黄白色的脓液,怎么回事?
宠物医院说是种什么病菌,我没记住,反正说,没得治,让我换一只养吧。牛季突然一脸要哭不哭的苦笑,小陆哥,救命。
陆桐一惊,你什么时候
牛季道,就这次从寻塘古镇回来,我有天晚上觉得特别冷,特别特别想钻箱子,我就喝了一点点我爸妈以前留下来的酒,然后稀里糊涂第二天醒来,我发现我好像寄生在龟龟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