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胡珂坚持要抢先上山,一天也不能等。
救人心切,哪能等待?
两日之后,小妹怕是早已被装盘上桌,成了那谢子游的下酒菜!
可他们没想到,山上是这样一幅情形。
晓希一路耷拉着脑袋,试图用垂落的秀发遮住自己通红的面颊。羞耻感如一团炉火,臊得少女头皮发麻,几乎炸毛。
她悄悄拉住胡珂的衣衫后摆,小声道:哥,咱们明明有急事,他们他们怎么这么不讲理?
胡珂也心中焦愁。
他们在深山中长大,接触最多的人族无外乎城门口买菜的刘妈,或者市集里卖布的老张。
那几人怜惜他们,向来待之和蔼。但此时此刻,围在他们身侧的是一群眼高于顶的世家公子小姐,这些人本就看不起平民,入宗之事又竞争激烈,敌人少一个算一个。
一路遭人谩骂,少年脸皮薄,纵使再焦急,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清隽的面容因羞恼而泛红,越发显出几丝艳色。
但他咬紧牙关,坚持道:不管他们,你就当那是一群野猴子。走,咱们报名去。
野猴子多可爱,还会酿酒,哪像他们那么凶啊?晓希撇嘴。
她低着头,快走几步,紧跟在胡珂身后,轻轻拽住他宽大的衣袖。
两人穿出人群,走到最前方。
山路最前方是一排木桌,临时打的简陋小棚,棚子里坐着几个负责登记的外门弟子,正在整理之前登记的木牌。
面对人山人海,他们早已手脚酸软,十分不耐,皆是一副恹恹的表情,只差把别烦老子几个字写在脸上。
胡珂将晓希拉在身后,抬手抹了抹脸侧浮灰,小心翼翼走上前,学着其他世家公子的模样,恭恭敬敬地对棚子中的人施了一礼。
他第一次学这些,动作有些僵硬。
但胜在态度诚恳,面容也精致,一双乌眸澄澈明丽,定定地望着棚中弟子。
少年的确生的好看。
抹去浮灰后,秀雅的容颜更加突显,略显宽大的长袍随风飘荡,露出半抹纤细脚踝,肤色莹白如玉,更添几分清瘦之感。
面对美人,人总是额外宽容,而且首日只考核富贵子弟终究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端不上台面,那几个外门弟子打量他几眼,虽仍是一副冷淡的表情,但还是挥手扔出一块木牌。
写上你的名字。
胡珂低声应下。
少年轻轻抬手,刚捏起旁边毛笔,背脊突然一僵
糟糕,他不会写!
妖族是出名的文盲之族。
若说大妖中还有的自诩风雅,他们这些小妖疲于生计,从来都没那种闲心。
胡珂勉强认识一些字。
让他从一堆名字中挑出自己的,他倒是可以做到,但写自己的名字?
那可真是难为妖啊!
发丝从肩上滑下,几缕扫过脖颈,掀起一片麻痒。
胡珂瞬间出了一身冷汗,细眉紧蹙,纤瘦五指紧紧攥住笔杆,晕乎乎地想,胡胡怎么写来着?
画个圈行吗?
不对,名字是两个字,那画两个圈?
少年迟迟未落笔,棚中的外门弟子冷冰冰地抬眼瞥他,面色不耐。
美人虽美,但还没美到让人放弃暴躁的境地,他遂阴沉着脸,冷冷道:怎么,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知道,我知道。胡珂苦笑,慌忙下笔。
他刚想随便涂抹几下,突然感到手腕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谢珩翘起尾巴,抵在他手腕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个字。
胡珂忙照着小蛇比划的写。
墨迹落下,棕色木牌上渐渐浮现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謝珩。
謝字中间漏了点,珩字右边缺一横。
谢珩?那外门弟子轻蔑地哼了一声,可惜了这好名字。名牌放下,去后面排队吧。
胡珂还想打听一下谢子游的消息,可他刚刚开口,腕上却倏地被狠扯一下,小蛇连连拍打他的手腕,节奏极快,似是催促,又似是阻止。
出于谨慎,少年只得作罢,乖乖牵着晓希朝人群后方走去。
他纤瘦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草棚后面黑影一晃,突然缓步走出一人。
一身华衣,纤尘不染,衣襟却敞开着,松垮垮地搭在肩膀上,露出墨色绸缎内衫。
青年手中拎一把浅色折扇,扇尖抵在弧度优美下颚上,嘴唇玩味地勾起,细长的眼睛微眯,朝胡珂走远的方向注视许久。
随后薄唇轻启,折扇挡在唇前,低低地轻笑几声。
谁在那里!
负责登记的外门弟子惊觉回头,猝然望见青年俊逸的侧脸,后半句叱骂登时噎在咽喉中,慌忙施礼道:崔海师兄。
没事,崔海微微一笑,长袖轻挥,我只是来传个消息话说回来,刚刚那个少年叫什么名字?
叫谢珩。
外门弟子恭敬回答,言罢,他眉头微皱,又补充道:师兄,你别被他的外表欺骗了,这小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个字都写不好的草包。你看,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写成这样真浪费了那一身好皮囊。
那青年反而眸中微亮。
他就是谢珩?
崔海喃喃几声,突然笑了。
你们去把他请来,我带他上山。
青年抬起手,纸扇朝胡珂消失的方向遥遥一点,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却隐隐含了丝不容拒绝的威严。
外门弟子面面相觑,忡愣片刻,忙低头称是。
记住,是请来,不是喊来,更不是抓来。你们小心着点,这可是谢长老点名要找的人。
崔海将请念得极重,细眸微眯,眸光略暗。
谢长老?
外门弟子背脊倏地一僵,面上露出鲜明可见的懊恼之色。
宗内十位长老,属六长老谢子游的心思最为叵测,他们竟然错过了难得的讨好长老的机会该死!
崔海将面前几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山风扫过,松散长襟在半空飘扬。
青年漫不经心地晃着折扇,扇子下一串雪色穗子随风轻摇,修长的手指比纸扇还要白净几分,纤长的乌睫敛下,眸中不经意间露出一抹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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