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过碗之后,他推开许盛房间的门,以写作业为借口关了门,总算能喘口气。
房间是很私人的东西,两人确定关系之后邵湛多少也想过会以什么方式来许盛家,看看他的房间,生活过的地方。
现在这种情况过于意外,刚才进来放东西的时候没来得及细看,邵湛在门口站了会儿,发现许盛房间里的摆设并不多,但每样都很有意思,靠近书桌的墙上贴了张设计海报、书架上摆着一个很小的白玉色石膏人头像摆件,卷发,脖颈纤长,眼窝深邃。
他对着那个石膏头像拍了张照片,然后拉开座椅,给许盛发过去,顺便发过去一句吃饭了没。
没几分钟,手机响起提示音:邵湛邀请你进行视频通话。
还没吃,视频刚接通,许盛那边的画面乱晃,只有尾音上扬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来,晃过熟悉的物件和摆设,最后定格在一只手上,刚点完外卖。
那只手在调整摄像头角度,骨节凌厉地曲起,腕骨突出,手指上还沾着水。
调整完之后,许盛才出现在镜头中央,他洗完澡之后换了衣服,头发还湿着:你应付完我妈了?
我吃饭吃得心惊肉跳,邵湛说,你倒是舒服。
许盛刚洗完澡出来,邵湛家里没别人,干什么都没有心理负担:我妈也就偶尔在家,她工作日得上班,周末大概率加班,你能撞到她特意请假回家下厨这运气也是难得。
许盛又问:我妈没觉得哪儿不对劲吧。
邵湛:应该没有。
也是。
许盛三两下擦完头发,他忽略了视频对面这位爷杀人于无形的性格气场,被邵湛的智商迷惑,表示放心。
许盛坐在客厅沙发上,打量起这套房间,唯一的感受就是没什么人气,和邵湛给人的感觉一样。
邵湛有点洁癖,所以整间房都可以用两个词形容:整洁,空。
许盛的手带着镜头往客厅边上的墙上晃,隐约能看到墙上贴着几张学校通知书模样的纸张:那是什么,奖状?
邵湛:处分通知。
许盛:
许盛深受震撼,他懒懒散散地抓着手机走过去,发现墙上贴着的还真是处分通知书,全是当校霸那些年留下的勋章,最醒目的一张上第一句就是初三九班邵湛同学,打架滋事。
这里放着邵湛所有劣迹斑斑的证明。
打架,翘课
许盛眼前仿佛勾勒出一张和现在的邵湛相似,又截然不同的脸。
这些邵湛都没扔,过去才构成了现在的他,他不是从无数奖章里走出来的好学生。
你这处分书比我拿得多多了。许盛扫了一眼说。
邵湛:你也很强,六打一。
许盛操了一声:都是谣言,不知道谁传的,更他妈扯的是你还真打了
许盛这话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第一次打雷之后,两个人说要好好维持对方的人设,最后崩了个彻底,邵湛还顺便帮许盛坐稳了校霸这个位置,让他在校霸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邵湛发现哪怕是暂时待在对方的身体里,只要一碰到他,思绪就忍不住往许盛这个人身上绕,他看着许盛像狐狸似的眯起的眼,把话题绕回去:洗澡了?
许盛打个哈欠:嗯,困。
订外卖,吃完睡觉。
许盛承认自己过得确实舒坦。
邵湛:洗的时候闭眼了吗。
许盛:
许盛喝醉酒之后主动撩拨邵湛的那股劲显然没有延续到洗澡这件事上。
下次不用闭,邵湛说,都看过了,不光看过,你还
后面两个字都不用邵湛说,许盛还记得邵湛抓着他的手领着他往上摁的感受,掌心滚烫。
许盛的手触在切断通话附近,说不过就打算溜:我外卖到了。
邵湛提醒他:记得把作业写了。
邵湛一想到那句北大青鸟就头疼,也知道凡事没办法一蹴而就,只能先督促他写作业:有不会的问我。
许盛是真的有点困了,哦了一声。
许盛下线之前最后又问了一遍:我妈真没觉得哪儿不对?
邵湛心说自己该做的都做了,尽力展现出自己的热情,帮忙端菜洗碗,许盛妈妈问的问题也都答了:没有。
另一边,许雅萍正忧心忡忡地琢磨许盛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反应那么冷淡,担忧母子关系破裂,她焦虑之下连刷十几篇微信热门文章,最后平息心情,想了想又点开儿子的聊天框,决心做点什么。
邵湛这边电话刚挂,手机很快又响了。
妈:分享好文《亲子关系的维护:沟通很重要》。
邵湛手指一顿。
这篇发完,紧接着又是一篇。
妈:分享好文《多少家庭多少父母和孩子之间的关系,就是毁在你不懂我!以下几点交流大忌,你中招了吗?!》
邵湛:?
邵湛看不懂这操作,但他有听说过一些家长喜欢给孩子发一些莫名其妙的文章分享,这是家长和孩子之间常见的沟通模式。
你妈经常给你转发一些莫名其妙的文章?
许盛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吃饭,反应两秒才反应过来邵湛这是什么意思。
他心说应该又是一些关于食品安全和展望人生未来的毒文章,这些许雅萍确实经常发,尤其喜欢发类似学习的重要性、学习改变命运,走出属于自己的人生路、地沟油的危害,单手回复:嗯,不用理她。
假期第一天。
两人各自睡在对方床上,睁着眼,窗外繁星漫天,隐约察觉到这次一脚踏进了对方最隐蔽的、也最不为人知那片区域。
而许雅萍翻来覆去睡不着,发出去的文章石沉大海,许盛连回应都没有,她满脑子都在想:我和许盛的关系是不是要破裂了。
第八十四章
这天晚上,C市悄无声息地下了一场雨,雷声隐隐。
邵湛床上有股极淡的味道,像凌冽的薄荷,许盛睡觉之前给邵湛发了会儿消息,然后被这股味道拥着、这晚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一年前那场暴雨。
许盛和许雅萍这么多年来,只在画画这个事情上吵过架,就算是吵,事后许盛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哄哄她,少年争吵时有多狠、单膝跪地递花过去的样子就有多温柔,他暗暗藏下浑身的刺,最后叹口气,屈从许雅萍的期望和控制。
许雅萍其实不敢在许盛面前哭,她要强惯了,但是那束花出现在面前的一瞬间,所有压力击溃了理智:谢谢,很漂亮,妈很喜欢。
没有人生来就会为人父母、为人子女,观念难免碰撞,也不是每件事都能找到迅速且合理的解决方法。
许盛上高中之后填了住宿志愿,许雅萍工作忙,加上临江六中教育制度就是封闭式管理,也没觉得不对,她不会纵容孩子:住宿也好,你这个年纪是该独立生活了,得学会自己安排规划好自己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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