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且走着吧。
想通了的崔颂决定出去放会儿风。因为古代王城有宵禁的制度,崔颂只得在自家宅子里逛,提着一盏灯信步而行,不知不觉走到了马厩那边。
正在嚼草的白马停下咀嚼的动作,转了个角度,将马屁股对准他。
崔颂抽了抽嘴角,准备拔步离开。
马厩虽然被打扫得很干净,到底还是有些味的,他也不想在这多待。
何况被一匹马嫌弃了他总感觉心情复杂。
然而步子还没有迈出去,崔颂就走不动了。
身后好似被什么东西拉住,令他无法离开。
崔颂心里清楚,他身后可没有钩子木桩一类的东西,能拉住他衣服的,只有一样。
松开你的马嘴。他下意识地开口,又觉得这台词有点蠢,不由抚额,搦朽,松口。
仿佛听懂了他的话,身后的拉扯力消失了。
崔颂转过身,只见白马口中衔着一束麦秸,黑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刚刚还咬着他的衣服,这草是哪里来的?
心里想着没营养的问题,不防白马突然低下头,将口中的麦秸硬塞到他的手上。
崔颂茫然了半天,看看草,又看看马,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似从那双马眼睛之间看到了期待与催促?
他努力琢磨了一会儿,心中蓦地升起一个荒谬的可能。
我不吃草。
白马乌溜溜的眼珠子向上倾斜,仿佛在往天上看。
这个动作,如果主体不是一匹马,而是一个人的话,怎么看都好像是在翻白眼?
见他站着不动,白马用额头愤怒地撞了他一下,纡尊降贵地垂下头颅,去咬他手里的草。
只咬了一口,白马又抬起头,豆眼炯炯地看他。
崔颂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家伙不是送草给他,更不是邀他一起享用,而是示意他喂马。
对此,崔颂表示:不是很懂你们这些古代马的思维。
放着到口的草不吃,非要绕个弯子,把草送到主人手里让他来喂,这行为,怎么看都像是在邀宠?
崔颂语重心长:自己动手,丰衣足
马又拿头撞了他一下。
这回撞得有点狠,崔颂嘶的捂住头,不可思议地后退半步:你真的是一匹马?
这姿态,这架势,简直和表舅家那个吃不到糖就哭闹撒泼的小侄子一毛一样啊。
这回白马像是听不懂他的话,又像是听而不闻,只一个劲地拿马头撞他。
最终的结果就是崔颂认命地留下喂马,这才止住了那疯狂的马头槌。
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他对原主爱宠的脾气有了深层次的认知。
难怪白日里侍女掩唇笑曰:许是公子久不来看望,这小家伙在向您表示委屈呢。
这哪里是一般的委屈,是泰勒级数式霸道吧?
无怪原主久不来,这马的亲热方式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喂了两束麦梗子,白马主动回到马棚,又移了移身,拿身后那不可言喻的部位对着他。
崔颂哑然失笑,自言自语地说道:还真是个小祖宗
过去拍了拍马屁,手被马尾巴抽了一下,也不以为意,改日再来看你。
崔颂提着灯准备回屋。
他绕过嶙峋的假山,避开过于黑暗疑似湖水的地方,兜兜转转,终于摸回了自己的房间。
大致摸清了宅内的分布,崔颂在心中过了一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吹灭手中的提灯,进入第二间隔间,他想着现在也就七八点的光景,要睡觉还早了点,便打算坐在书案前看一会儿书。
可在走向书案的半途,他突然顿住脚步。
房内一切如常,物品的摆放也保持着先前离开时的模样,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环视四周,他的目光落在墙上。
那里投落着桌上笔洗的影子,伴着摇曳的烛光轻轻颤动。
崔颂眯起了眼睛。
笔洗和烛灯的摆放和原来一分不差,可这影子倒映的位置似乎不对。
他记得自己离开之前,这投影的位置要更靠近东边一些。
烛光又不是太阳光,岂会随着时间而更改投影的状态?
既然灯和笔洗的位置没变,那么就是灯芯的方向变了。
可好端端的,灯芯的方向怎么会变?
崔颂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好似想起自己遗忘了什么一般,自然地转身,抬步往外间走。
靠近门的外间,墙上挂着一柄七尺佩剑,是原主的所有物,剑名履霜,取自《易》中履霜而坚冰至之意。
这句话的意思是:任何细小不对的苗头,都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可怕灾祸。应当自警。
崔颂觉得这就是个Flag,他现在有点方。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除了他以外仿佛没有别人。
可他莫名感到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
他深吸了口气,在打开门与拿剑之间,毅然选择了后者。
他将手中灭掉的提灯往身后一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出剑。
细弱的风声从耳后传来,崔颂握住剑柄,回身一挡。
刺耳的摩擦声伴着一闪而过的火花,来自剑的方向传来一阵庞大的压迫力。
崔颂稳稳举着剑,来不及为自己的敏锐反应感到意外,就因对方变动剑招,不得不全心格挡。
此刻他的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虽然没法做到主动出击,可不管对方的剑招有多么凌厉迅猛,他都能一招不落地格挡下来。
如同婴儿吮乳、蜜蜂酿蜜,是无需意志控制的本能。
几击不中,已失去最佳时机,那持剑偷袭的蒙面人眼露犹豫,似有退意。
崔颂压力骤减,冷声道:为何杀我?
刚刚的剑招,无一不冲着要害。
至于尔是何人,幕后主使是谁就不必问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对方肯定不会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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