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林子兮长到那么大以来,做过的最荒诞旖旎的梦。早上醒来后,她又一次看到叶粲冲她笑得灿烂的脸,原本消散的火气莫名地又起来了。
她决定最近不要再搭理叶粲。
之后的几天,林子兮在片场拍戏,维持着那天下午的样子,不再和叶粲有所交流。
只是隔壁那间房最终还是退了,叶粲用自己强大的暖炉功能俘获了林子兮,得以暂时留在她身边。
两人就这样过了几天白天冷淡,晚上同床的生活。向来敏锐的叶粲这一次却觉得林子兮其实没有什么大问题,每天拍完戏之余,仍旧是没心没肺的吃吃喝喝。
倒是林子兮,明明没有多大的事,却在这几日的折磨里,对叶粲的行为更加恼怒。
这是她第一次因为某一个人而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认识她多年,向来认为她是个静水深流之人的蒋越,敏锐地察觉到她平静海面下的汹涌波涛,并且在这波涛之中体会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一日在片场拍完戏之后,蒋越捧着保温杯站在林子兮身边,一起看叶粲拍戏。
林子兮站在人群中,视线一直落在镜头前的叶粲身上,目光是蒋越从未见过的柔和与深邃。
蒋越轻叹一声,伸出手臂撞了撞林子兮。几次之后,林子兮回眸看向蒋越,迎上了她调侃的目光:看得这么认真,叶粲就那么好看吗?
林子兮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这是在看她演得怎么样,你又在乱想什么。
蒋越哼了一声:我都没有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乱想什么?又怎么认定我就是在乱想。
林子兮不再看她,扭头将目光重新落回叶粲身上:鉴于你最近的言辞,我认为我的说法十分正确。
蒋越切了一声,看着林子兮漂亮的侧脸,轻叹了一声:哎,不和你吵。子兮啊我以前觉得你是高山上的人,不沾烟火气。现在看来,你还是我们这些俗人嘛。
林子兮扭头看着她,好笑说:我怎么就不沾烟火气了,我不一样在勤勤恳恳的工作,为五斗米折腰吗?
蒋越摇摇头:不不不,不一样。你以前在我心里,那就是一心搞好创作的艺术家。简直是高不可攀,让我辈仰望。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有了烟火气,也有庸俗的情绪了。
林子兮哭笑不得: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变着法的损我呢?又是烟火气又是庸俗的。
蒋越捧着保温杯喝一口,笑眯眯地说:没有呢,我在夸你呢。
她说完,还做作地长叹一声:果然,爱情的力量真伟大啊。
它可以让人短暂地脱俗,也可以让人入世啊!
蒋越唏嘘一声,捧着保温杯走了。
林子兮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反应不过来。
爱情?她爱谁?叶粲吗?
林子兮回头,看着镜头前叶粲那张稚嫩又年轻的面容,望着她她那双似乎永远明亮的双眼,只觉得十分荒诞。
她从未想过有那么一天,自己喜欢的人会是这个模样的。
怎么说,她也不可能喜欢这种看起来靠不住,又小蛇精病一样的人。
对吧?
第73章十四
之后的几日里,林子兮连续陷入了一种荒诞感中。而这种荒诞感,似乎让她找到了自己和祸国美人的相似点,彻底融入了故事后期的角色中。
王是不可理喻的。在美人眼中,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身为肩负起所有臣民命运的王,她活得潇洒肆意,眼中淡薄得容不下任何人的生命。
作为引领臣民的王,她手握权柄,却丝毫没有替百姓着想的念头,反而是挥舞着自己的屠刀,将朝政弄得一塌糊涂。
她昏聩,无能,一定会成为史家刀笔下令人觉得无耻,让人唾骂的君王。
美人知道,这样的王,只会加速这个腐烂王朝的灭亡。甚至不用多久,王也会随着王朝的覆灭,从高高的王座上跌落下来。
这是个一无是处的王,一个不会有任何喜欢的王。可偏偏,美人却倾心了。
这样的爱慕,于美人来说十分荒诞。
她所爱慕之人,是世人眼中的昏聩又残暴的君王。可是这样的人,却会在夜里用火热的身躯温暖她;却会仗剑在万千唾骂声中护着她;却会将能给予的一切都赠与她。
即使她们的故事,是由残酷的强迫开始的。但那些日夜不曾重复的温柔,如同泥泞的沼泽一般,将美人逐渐吞噬。
这份爱,于黑暗的沼泽中萌芽,也永远不会有破土朝向明日的那一天。
美人的爱是如此隐忍,隐忍到甚至没有发现疯王看向她的目光,充斥着越来越多的不解与疑惑。
她在痛苦的边缘挣扎着,对自己萌生的这份爱意越发绝望。直到最后,在每一个给疯王端去毒酒的夜晚,美人也在之后偷偷地给自己服下双倍剂量的毒酒,静等着她与王这份无缘的爱情迎来终结。
她在这种荒诞中承认了自己对王的心意,也在挣扎中明白,她与王今生永无可能。
因为她爱上了一个疯子。疯子连自己怎么活着都不明白,又怎么能明白爱是什么呢。
很快,王的国度迎来了终结。
在背后操纵着一切的权臣,向天子上书,起兵讨伐昏聩又残暴的王。
王朝的军队一触即溃,很快就到了兵临城下的时候。
原本热闹的王宫一片空荡荡,王身穿冕服,端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看着宫门外的硝烟,抚着膝头上的剑眼眸沉静。
一片狼藉的宫殿里,美人一袭白衣款款来到王的面前,端着杯酒遥遥一拜。
王看到她有些诧异:怎么,你还不走吗?
美人将托盘里的酒举过头:我不走,我来给君上践行。
王若有所思地看着跪在大殿中的美人,想了好一会,提着剑从玉阶上走下来。
她伸手,取过美人盘子里的那杯酒,捏在手中把玩道:也是,已经是诀别的时候了,你有心了。
王说完,仰头喝下杯中酒。一饮而尽后,王松手,吧嗒一声,玉杯摔碎在地上。
听到这个声响,美人捏着托盘的手霎时收紧。
王俯身,将美人扶起来,看着她素净的面容含笑说:你今天怎么如此素净?
美人敛眸,不敢直视王的眼睛,轻轻说:因为君上就要死了,我来给君上践行。
王笑了一下:那你应该穿得艳丽些,你知道的,孤好艳容。
她说着,搂着美人缓缓地朝宫外走去:不过你今日这般素净,也很好看。
王顿了顿,笑着和她说:能见到你,孤很高兴。
但不要太久,孤怕你忘不了。
王将她搂在怀里,神色极为温柔:你快点走吧。千千万万在宫外的人都想杀孤,这里很快就要被鲜血所浸染。
再迟一点
靠在她怀里的美人仰头望着王温柔的神色,眼眶逐渐盈满泪水。望着望着,一丝鲜血从美人的嘴角溢出,顺着下颚线缓缓流淌
五感敏锐的王垂眸,在看到美人嘴角的献血时,生平第一次露出了无措的表情。
她抬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美人的侧脸,问:你也喝过刚刚那杯酒,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