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北方风大,白天着了寒,又或许是今天叶粲拍摄的戏份太血腥,她这一晚上,除了发烧,还一直噩梦连连。
梦里,她似乎一直行走在浓稠的黑暗中,踏过泥泞的鲜血,穿过喧嚣的厮杀声,来到一片红花盛开的河岸。
她站在河岸旁,一直眺望着漆黑的彼岸,看着身披黑袍的骷髅撑着一叶小舟,在河面上来回游荡,运送着过往的行人。
每当河岸旁寂静无人时,骷髅便会划着船来到她身边,问:姑娘走吗?
她摇头,拒绝了对方。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骷髅也换了一批人,对她的称呼,也从姑娘换成了夫人再慢慢成为小姐。
在梦里,时间的流逝十分混沌。记忆渐渐模糊,她也不知道在那里等了多久,等什么人。
直到有一天,河岸上出现了许多模糊的身影,骷髅们划着一艘又一艘的独木舟,将这些影子运送到彼岸。到最后,又只剩下她一人。
就在这时,一个白骷髅划着小船来到林子兮身边,与她说道:我知道你要什么,随我走吧。
这个白骷髅说的话似乎有种魔力,她没有思考多余的东西,便随着祂上了木船。
一盏灯在船头亮起,点亮了四周的黑暗。她端坐在船尾,看船蒿划破黑沉沉的水,驶入迷雾茫茫的深渊。
茫茫大雾中,白骨露立在船头,张开牙齿咔擦咔擦地说着话:你在那边等太久了,所以这是破例
那个人罪孽深重,不知悔改,你再等也是等不到她的。
她其实并不太清楚白骷髅在和她说些什么,只是隐约有那么一个感觉:我与她说过来生
白骷髅咯咯笑:她这样的人,会入畜生道的,哪有什么来生。
她听到白骷髅这么说,只是平静地看着前方,淡淡说:没关系,总归还能见一面。
白骷髅撑着长蒿,摇摇头:你们这些人啊,最是难搞。
船蒿哗啦地划破沉沉黑水,周围开始逐渐变得鲜红起来。红色,举目远望皆是一片红色。藏在这些红色的背后,是无数凄厉的哀鸣。
她看到长舌头的饿鬼,舔舐着活人的肚子,刹那之间一片血雨降临。她看到无人操控的刀,切割着活人的身躯,片为千万份。
这些景象让她恐惧,她不由地抓紧了自己衣摆。
小船一直向前划,最终停在了一座骷髅小山面前。白骷髅仰头,指了指山顶:诺,她就在那里。
于是她仰头,终于看到了等候许久的人。
那是她的王。
在骷髅山巅处,无数柄利剑穿透她的身躯,将她架在山巅上。凄厉的鬼风吹拂着残破的冕服,露出王伤痕累累的身躯。
无数个游荡的厉鬼,化作黑鹰俯冲而下,啄向王的心脏。它们挖开王的胸膛,噬咬着内里的血肉,在离开之后,王的身躯又会再次复原。
在这周而复始的痛苦中,王垂首,看着底下的骷髅,麻木的没有一丝表情。
她看着王的神情,心间一阵绞痛。她捂住自己发疼的胸口,看向身旁的骷髅:她还要受刑多久?
白骷髅伸出长长的手指骨,笑道:还有一百年。
她扭头,看向骷髅山上受刑的王,眼眸含泪:一百年实在是太长了。
白骷髅又笑:不长,只是你的一个轮回而已。如果你愿意我们做笔交易吧。
她望着白骷髅,看着祂开合的牙齿,脑袋嗡嗡作响:只要你还记得我们
记得什么?我们什么?
接下来的话,她一点都听不清了。
残留在梦中的,只有那个被万鬼撕咬的身影,是如此的清晰。
她看着对方麻木的神情,心间一阵绞痛,在梦里哭着醒过来。
第114章二十二
即使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离开梦境,可那种撕裂胸口的疼痛却是如此的真实。林子兮揪紧胸前的衣物,无声无息地流着泪。
意识尚处在混沌中,在令人昏厥的悲伤里,林子兮隐约听到耳边传来叶粲的呼唤。
对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说:别哭,别哭
叶粲似乎将温热的吻落在了她的眼睑上,轻轻地舔舐掉她的眼泪。林子兮啜泣着从梦中醒来,睁开眼望着将她搂在怀里的人,泪眼朦胧。
叶粲将她抱在怀里,以大拇指拭去她眼角多余的泪水,和她轻轻说道:怎么哭得那么厉害?因为生病很难受吗?
叶粲说着,将手掌贴在林子兮的额头上,嘀嘀咕咕说:额头已经不烫了,按理说烧已经退了啊,怎么还这么难受。
她垂眸,望着林子兮,温和的问:林子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得那么厉害?
林子兮躺在她怀中,仰头望着她关切的神情,不知为何只觉得心口一阵酸涩。她抬手,以指尖描绘着叶粲的脸庞轮廓,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在灵魂深处一样,低声说道: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叶粲仍旧很担心:什么噩梦?
林子兮抿唇,很艰难地说道:我梦到你等等,她梦到了什么?梦到叶粲下地狱吗?她的脑海闪过一些琐碎的片段,却无法很好地概括出来。林子兮只好摇摇头,说:没什么,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叶粲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你是不是害怕?你要是害怕的话,我抱抱你吧。她俯身,将林子兮拥入怀中,用自己过高的体温,缓解林子兮从梦中带过来的残余冷意。
林子兮瑟缩着身子窝进叶粲怀里,似乎在这样炙热的怀抱中,缓解了一切未知的不安。
过了好一会,林子兮才后知后觉地说道:几点了?你今天怎么没有去片场?
叶粲见她终于回过神,这才转过她的身子,面对面地看着她,惊讶说:你什么都不记得啦?
林子兮也有些茫然:记得什么?
叶粲叹口气,和她说道:昨晚睡着之后,你一直模模糊糊地往我怀里钻。我伸手,摸到你体温不正常,起来给你量了体温,喂你吃了退烧药。早上的时候见你没醒,就和导演请了假。
索性昨天的戏叶粲完成得很漂亮,再加上今天本来就没有叶粲的戏,关盛凯也就同意了。
林子兮听到叶粲的解释,仰头望着她:那现在几点了?
叶粲打了个哈欠,混混沌沌地说:大概是九点多吧还早对了,你饿不饿啊,饿的话我们叫餐吧。
哪怕是平常熬夜,叶粲也很少出现这种精神不济的情况。林子兮抬手,抚摸着叶粲的脸庞,轻声问:你昨晚是不是没睡?
叶粲又打了一个哈欠,点点头:你不醒,我不敢睡。
这句话里所饱含的爱意,让林子兮为之动容。她微微侧身,将手搭在叶粲的腰上,仰头望着她,说道:那我们先吃了早餐,一会再睡吧。
林子兮顿了顿,郑重其事地补充道:我陪你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