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才听自己开口。
你说什么?
声音凉薄而干涩,像是砂纸碾过桌面,磨得贺清栖的心一片生疼。
喉咙微动,似嘲似叹: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
贺清栖哑口无言,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该怎么回答?
说自己早就喜欢上她,说担心她知道这一切便会远离自己?
别说告诉卓知微,便是她自己都不愿承认这些阴暗无耻的心思。
卓知微想了一下,又自嘲般摇了摇头:也是,我是谁啊,我们什么关系没有,充其量算是同事,这种隐蔽的关系哪及得上你和方萱遥,当然不能告诉我。
她咬着牙,自虐一般一字一句像是染血的刀子,滚过自己,也滚过贺清栖的心,语气中又透着显而易见的嫉妒与不甘。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紧到浑身都在颤抖。
不是的,微微。贺清栖面露不忍与自责:你别这样。
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
卓知微有些累了,回头拉了个椅子坐下。
发泄过后,回归胸腔的,却是无穷无尽的空虚与冷。
她颓然揉了下眉心:
结过?所以已经离了?
她勉强恢复心神,敏感抓住重点,此时声音又变得圆润,如月一般的清冷,贺清栖借灯光偷看她的表情,银辉披上卓知微一贯的清冷表情。
若是忽略她微微颤抖的手指,依旧是一派平静。
贺清栖默了默:离了。
什么时候离的。卓知微觉得自己已经冷静到某种程度,说是冷静也不尽然,或许更确切地说是冷,冷得她开始发抖,浑身上下开始打颤。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方萱遥的存在,可是谈恋爱和结婚却又是两回事,甚至她一度以为贺清栖只是暗恋,这个人从头到尾只属于她,结果却突然钻出来一个前妻,多可笑?
难怪贺清栖这几天一直奇奇怪怪的,这么一个重磅炸弹,确实足够炸的她头晕眼花。
她不由得在心底想,她这幅作态是否足够体贴知趣,是否是像是一个最佳现任,给予女朋友过往的恋情足够的包容。
可是心里疯涨起来的嫉妒与不甘几乎要淹没了她,眼眸一片通红,吃人似的。
一个月前。贺清栖回答她。
片刻,又给了她一个更为具体的时间:参加《奇迹之旅》回国之后。
卓知微若有所思点头。
微微,其实我
贺清栖正欲继续说些什么,便听那个人冷笑一声,眼眸流转着陌生与冷意,目光如炬。
所以那时候你不愿和我同床是这个原因?
卓知微自虐一般回忆着以往的一切,找寻所有蛛丝马迹,脑袋从未有过的清明。
贺清栖,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卓知微一字一顿。
听到这个称呼,贺清栖整个人僵住,无穷无尽的慌乱禁锢她的心,瞳孔扩散一分。
你喜欢了我许久?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曾经让她忍不住新生甜蜜的语句居然成了最快的刽子手。
你差点让我成为了我最讨厌的人,你知道么?
若是你这个婚离地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顺利,或者方萱遥迟迟不放手,你是不是就要
卓知微顿了顿,密密麻麻的酸涩滚过喉咙,艰涩地吐出那几个字:婚内出轨了?
其实除了质问,她更多的是来自于内心对自己的厌恶,她居然和她的母亲一样,爱上了一个结了婚的人,难以接受之下,就只能用言语伤害眼前这个人。
她的目光过于凉薄,像是能看透人心一般。
贺清栖羞耻地不敢看她,听到这句话,却像是炸了毛的猫,涨得满脸通红:我没有!
微微我没有!
你听我说。贺清栖走到卓知微的身边。
卓知微不解地看她,不知道她说话之前,为什么总加上那么多前缀,苍白而无力,除了表现出她的心虚浪费时间外毫无用处。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有些陌生。
她还是那个霸道中二,却有着赤子一般的真诚和温柔的那个女孩么?
原来她从最开始,就在隐瞒她。
第三者这个字眼是她一辈子的痛处,是她隐藏在光风霁月下的阴暗,她留着的是那样肮脏的血,恨不得那些伤口溃烂在暗处永远都不要见人。
却险些被眼前这个,她爱着的,以为永远不会伤害她的女孩,搅和烂里面的血肉,汩汩流淌的又是她恨不得流干的血液。
不知道那些腥臭的气味有没有让贺清栖望而却步。
眼神如月光般,碎了满地的荒与凉。
贺清栖微蹙眼眉,看着这个样子的她,心像是被谁攥在了手心里,疼得她无法呼吸。
恨不得能把伤害她的人千刀万剐,以抚平她眉心的伤痛。
可她又清楚地不能再清楚,罪魁祸首,是她自己。
便是她自己,也不能手软。
贺清栖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卓知微,认真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卓知微似乎是被气狠了,向来待她温和的女子如今身上全是刺,讽她: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信不信。
贺清栖被噎了一下,却还是继续说:我是重生的。
一句话说出,卓知微霎时抬眸,愣住,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人的眼眸,似乎在找寻欺骗她的蛛丝马迹。
可是那个人眼里的认真与缓缓流动的自嘲低落不似作伪。
目光微缩,讽刺意味尽然消失,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嘴唇微张,不敢置信地看她。
先前一切汹涌的情绪也归于平静,换成另一种情绪继续汹涌。
重重生?她有些语无伦次。
是。贺清栖点头:重生。
我来自十年以后。
卓知微一阵失神,喃喃道:怎怎么可能?
贺清栖轻笑一声:最开始我也不敢相信,可这就是事实。
其实我曾经和你说过一切有关方萱遥的事情,都不是我偷听到的,是重生前我的亲身经历,我们结婚十年,只是倒霉的是,前世的我一直被瞒在鼓里。
贺清栖抖着眼睫,把上辈子的一切娓娓道来,奇怪的是,在诉说过后,心里竟是一片平静,看着眼前的女孩怔怔的眼神,不再是慌张不知所措。
反而是一种释然。
她终于说出来了。
她对我很冷淡,日复一日的冷暴力让我死了心,我终于想通了要离婚,却还是要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我被欺骗、被迫害,被她送到另一个人的床上,就连我的命
最后也给她了,是车祸。
贺清栖摇头轻笑一声,房间里淡淡流淌的只有她释然般的笑。
可卓知微的心却狠狠一痛,内心深处的怀疑消失无影无踪。
她从未想过,这个人居然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怎么会有方萱遥这样的人?利用别人的一片真心,还要那样陷害她,让她被万人唾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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