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与往常似乎没什么不同,商行的管事照例在上午登门禀事。路以卿和沈望舒也如往常一般,听到人来了便将布料册子收起来,前去处理商行的事宜。
两人坐在上座主位,下面七八个管事分坐两边,有人拿着账册之类的东西,也有人两手空空前来禀事。一开始路以卿和沈望舒都没察觉到什么不同,只觉得今日前来禀事的管事比往日多了些,可等后来仔细看了众人脸色,这才察觉可能又有什么事发生了。
路以卿抿了抿唇,也没开口,依旧是沈望舒主动询问:今日几位一齐前来,脸色还都不怎么好,是商行里又出了什么事吗?
路家商行不小,自然不是一个吴主事就能全权处置的,商行下还有着许多管事,分管着各种各样的杂务,就跟现代公司里的各个部门一样。他们惯例会来路家向主家汇报工作,也有各自遇到麻烦时,会来向主家讨主意的。平日沈望舒接待管事是前者,但今日显然遇到了后者。
果不其然,沈望舒一问便有人站了出来,当先道:回郎君和少夫人,是这样的,咱们商行前些日子跟钱家的粮行说好了进货。他们从南边收了米粮运来长安,有半船的粮都该是供给咱们家的,结果昨日去提,钱家的人却已经将米粮都卖给了张家。
路家在长安的生意做得很杂,米粮店也开了三四家,但就这三四家米粮店的销量显然也不足以让路家专门组织船队收粮运粮,所以这些年来都是跟别的大粮行合作。
钱家粮行他们也合作过几回了,这回还是头一次被放了鸽子,而且是事到临头放的,连个补救的时间都没给留。因此管事很是懊恼:郎君,少夫人,这钱家背信弃义且不提,如今咱们几家粮店的存粮都不多了,若是找不到其他的货源,只怕再过半月就要断粮歇业了。
长安城这地方,寸土寸金,店铺关门一日都是损失,更别提还有间接损失的客源。
沈望舒听完眸子沉了沉,却没说什么,又将目光投向下一个管事。
后者接收到沈望舒的目光,当即站了出来,开始禀报自己的事:郎君,少夫人,我这里也有一桩麻烦。前些日子锦绣书坊向咱们家印刷房定下了大批话本书册,结果付下定金后,伙计们加班加点的印出来了,对方却说没有尾款,到现在也没有将书提去。
几千本的书册都积压在了印刷房,锦绣书坊那边显然是不打算要定金,也不打算要书了。管事顺便还带了两本印好的话本来,路以卿翻看过后却只想翻白眼,甚至有股换管事的冲动。
实在不是她脾气不好,而是这管事有些蠢,当下扬了扬书问道:这话本,管事你看过吗?
管事听到路以卿开口,还是老实的点头答道:回郎君,小人看过的。
路以卿闻言便更没好气了:这写的什么玩意儿?语句不通,故事矛盾,连三岁小儿都能挑出百八十个毛病的东西,你觉得有人会印来卖钱?买书的人又不是个傻子。再说就算真有个棒槌自我欣赏,自己写了想要要自己收藏,这千多本的量他用得完吗?
管事闻言无法反驳,心虚的低下了头,心里也有些委屈。毕竟他们又不是书坊,印了东西来卖还要考虑东西卖不卖得出去。他们印刷房自然是给了定金,让印什么就给印什么啊。
但事已至此,其实不用路以卿提醒,管事也早反应过来了锦绣书坊扔这么个玩意儿来给他们印,根本从头到尾就是涮着他们玩儿的,现在这些书压根没人要也卖不出去,算是全亏手里了。
这年头,书都贵着呢,几千本书册就够他们亏几千两银子了,谁都感觉肉疼。
路以卿将人怼了一通之后,顺了口气,到底也没发作。这时她干脆将手里的话本一卷,指着下一个管事说道:你说,你那边又出了什么事?
管事们一个个说下去,不是断了货源就是积压了货物,要么就是明显被人摆了一道。这种事发生一次两次还勉强算巧合,现在七八个管事抱团来,说完众人也都有些心惊比起之前商行感受到的些许打压,这次是真有人冲着路家商行下手了,而且看这动静还不小,更不知有何后续。
路以卿和沈望舒自然猜到些什么,不过两人也不会当着管事们的面说。
先安抚了这些人几句,沈望舒接着便看向路以卿:阿卿以为,这些事该如何处置?
路以卿之前主动出头了,这时候倒也不推辞什么。她先看了看最先出头的那个粮店管事,问他道:你与钱家粮行订货,可是签过订货的文书?
粮店管事向来按规矩办事,自然是有文书的:回郎君,文书是有,就是那赔偿还是亏啊。
路以卿知道这事不怪他,便只摆摆手道:亏都亏了,也没办法,还是先按着文书讨要赔偿吧。至于接下来,钱家粮行既然不讲信誉,想必也不怕咱们出去说道说道。
粮店管事闻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不过见上座两人神色,到底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接下来对印刷房的管事就没这么客气了,毕竟锦绣书坊不要定金,他们也真拿对方没办法。路以卿忍不住又怼了两句,这才道:书就先搁着吧,今后印刷房都不接大单了,免得再亏了。
印刷房管事一听,脸色都白了:郎君
路以卿淡淡扫他一眼,晃了晃手里的书:若要反驳,除非你把这些书都卖出去。
这垃圾话本,认识字都不会买,不认识字的更不会买。印刷房管事瞬间就蔫儿,转念想想只能庆幸自己管辖的不仅是那一个印刷房,否则怕是在商行里的地位是要一落千丈了。
之后路以卿陆陆续续又提了不少意见,沈望舒也都没有反对什么,只安静坐在一旁看她侃侃而谈。直到路以卿说完了,沈望舒顺手给她倒了杯茶,又给了个鼓励赞许的微笑,这才与几个管事商量起了细节的问题。
如今的路以卿显然学习还不到位,只能定个大概的方向,具体如何还是要靠沈望舒来操作。不过只这三言两语,人精般的管事们也隐约嗅到了异常。
比如粮店那边,路以卿就没说断粮之后该怎么办,又要去哪里再寻货源补充。沈望舒商量补充细节也没提这茬,难不曾小两口不仅要放弃印刷房,连粮店也不管了?!
第33章我很乖的
路以卿三言两语定下了事情处理的基调,但真要做起来却不是她三言两语的指点就够的。沈望舒便一一与这些管事商量起了细节,结果因为事太多,这一商量便忘了时间。
首先回过神来的是路以卿。她虽是旁听却也听得仔细,虚心学习的同时并没有分心其他,只是肚子不争气,听着听着突然就饿了起来。她一开始也没在意,顺手拿过案几上的茶杯就灌了一口茶,结果茶水下肚不仅没有缓解腹中饥饿,肚子还咕噜噜叫了起来。
腹鸣的声音大概不小,虽然众人正说着话,也还是有两个管事的目光瞥了过来。
路以卿注意到了,身子顿时一僵,脸上也露出两分尴尬来。结果等她一低头,却发现案几上不知何时多了几盘糕点,其中有盘奶糕还往自己的方向移了移。
糕点大概是之前丫鬟送进来的,不过路以卿低头时,正瞧见沈望舒不动声色收回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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