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轿帘,众人先是嗅到了一股分外馥郁的芳香。
夏桔今日着女装,柳眉红唇,娇艳如花。一身娇媚的海棠红,裙角用同色系的丝线绣了一圈细小的海棠花。高高挽起的发髻上插着花鸟纹样的金步摇,每走一步,婷婷袅袅。
围观的男子全呆呆站着,仿若看见了神女下凡。
夏桔的随身小侍拿出点曲的本子交给了王显。王显随意翻看,点了一首冯延巳的《踏鹊枝》。
“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敢辞镜里朱颜瘦。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语调凄婉,明明是男子,夏桔却拥有比女子更柔美清丽的声线。
他终究是曾让人花费万贯买回家的“女技”。钱家人的做法毫无人性,却又的确培养出了夏桔这个最顶级的技者。
听着《踏鹊枝》,纪初霖低声对杨梦笛说在他生活的那个年代,词的唱法都基本遗失了。
“为何?”杨梦笛问。
“我妈曾经说过,似乎是乐谱丢了、还是没人看得懂乐谱?我记不清了。”
杨梦笛微微点头。
一曲终了。
众人却无回应,他们大都还沉浸在曲子中。忽有人轻声喝彩,第二个,第三个。围观的人终于如梦初醒,喝彩声此起彼伏。
纪初霖面带笑意,待一切沉寂下去后才转身对王显笑道:“我说过,他有这个价值。我古镜瓦中的技者都有这个价值。”
都懒得看张姓名父子一眼,他转身面向围观的人,深深鞠躬。
朗声道:“世间之事,存在即是合理。我古镜瓦售卖的技艺,看似谁人都会,想要达到我古镜瓦技艺人的水平其实非常困难。”
他一时语结,便求救般看向杨梦笛。
杨梦笛摇着扇子,笑道:“凡技艺顶级之人,三年入门,三年强化,三年于同门师兄弟中求胜,战天下,胜八方,以夺取技艺精湛之名。先前张老云技艺者、人皆能胜任,却不知世上之事自不是‘简单’二字可言说。切葱者识刀,识刀法,识世上之葱,再识六十余种切法,方成翘楚。张老所谓‘人皆能之’,不过是自以为能,目空一切。”
王显颔首:“说得在理,世间之事,从无‘简单’可言。”
纪初霖用力点头,以掩盖自己眼中的茫然。他其实没怎么听懂杨梦笛的话。
他也知道杨梦笛知道自己没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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