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临说出口前,他却静默了一下,说不清什么心理,只声音低低地道:你知道为什么
叶眉这次却没立即应声。
相处了三年,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比陪伴家人的都多,早就形成了一种无法言明的默契关系。
对于某些事,也保持着长久的心照不宣。
纪柏纶做好心理建设,准备把话说开,道:你一直没考虑过我,是吗?
叶眉浅浅地笑了。
怎么可能?
纪柏纶强大,成熟,严谨,却也有独属于自己的狂妄,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得了这样的魅力。
她也有过心动的时候,但最终都退缩了。
叶眉没说出那些曲折的心思,只开门见山道:我没法成为你的理想型妻子。
纪柏纶默了一下,道:我没要求你做到理想型。
你会的叶眉拢了拢外套前襟,不徐不缓道,纪柏纶,你一生都在追求完美,不允许任何差错,对儿子是这么要求,对妻子也会如此不累吗?反正我看着累,如果是婚姻的话,我想,我会有窒息的一天,人都有缺点,我不能日夜戴着完美的面具跟你生活。
两人双双沉默下来。
良久。
纪柏纶道:在我身边有压力吗?
叶眉点点头,补充道:作为妻子的话,是这样。
她停下了脚步,转向纪柏纶,道:说实话,有时候我还挺心疼你。
纪柏纶略显狼狈地避开视线,嘴上却道:叶秘书,注意你的言行。
叶眉一笑,无所畏惧,道:纪柏纶。
纪柏纶不得不重新看向叶眉。
叶眉眼底含着柔软的碎光,真心道:放过你自己吧,以后的路,比你想象中还要广阔。
纪柏纶看着在今天尤为明艳的叶眉,不知为何,心里忽然难受得厉害。
叶眉尝试性地伸手抱住了纪柏纶。
她感觉到纪柏纶由抗拒逐渐放松后,一手轻抚着男人的脑后,如同安抚一个迷失的大男孩:
别再那样对纪年了你对他,对你自己,都太残忍了些
或许是仇恨支撑你走到今天,但你也一直在用仇恨束缚自己,希望你终有一天能看明白,生命中真正重要的是什么?
抱歉,只能陪你走到这儿了。
***
纪柏纶走出婚礼现场时,日光白花花地洒在地面上。
他本要叫司机来接,但现在却不想见任何人,于是作罢,找了附近的公园,在长椅上坐下,独自思考人生。
纪柏纶想了许久,回顾这半生,细数自己获得过什么,失去过什么。
获得过的东西却已经记忆模糊,失去过的那些,还梗在心间隐隐作痛。
纪柏纶只觉得遗憾,或许还有些后悔。
加上心爱的女人今天结婚,他不禁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寂寞之感。
男人悲从中来,趁着四下无人,默默红了眼眶。
可就在纪柏纶忍不住要失声痛哭时,一道恹淡的声音突然响起:
大叔,你在哭吗?
!!!!!
纪柏纶倏地止住眼泪,立即抬头,就见陆西站在眼前,正微微歪着头地打量他。
纪柏纶连忙侧转过身,抽出方巾擦了擦眼睛,看表情有些羞恼。
纪柏纶声音沉沉,语气不悦道:你怎么在这儿?
比赛。陆西示意了一下街对面的体育馆后,注意力再次集中到纪柏纶脸上,实在觉得罕见,便揪着纪柏纶不放,道,哭什么?
纪柏纶忽然觉得陆西有点讨嫌了。
纪柏纶知道没法否认哭过的事实,皱起眉,道:不关你的事,忙自己的去。
可陆西非但没有去忙自己的,反而自说自话地坐到了长椅上,跟纪柏纶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陆西双手插在卫衣兜里,偏着脸,眼神直白地打量纪柏纶,丧厌的神色里带着点若有所思的意思。
纪柏纶没去看陆西,但被身旁的眼神搅得一阵不自在,他一手撑着膝盖摩挲了一下,决定自己先走。
正当纪柏纶要站起身时,陆西突然道:是因为你那个老铁今天结婚吗?
纪柏纶起身失败:
陆西也是刚刚才想到,纪年曾无意间提起,纪柏纶的女秘书近期结婚。
陆西看纪柏纶和他秘书整天形影不离的,觉得这两人关系挺铁的。
年轻女秘书结婚,老总却在外面偷偷地抹眼泪。
想想也知道纪柏纶此刻是什么心情。
陆西垂下视线看着自己的鞋,漫不经心道:怎么?
感动哭了?
是不是有种嫁女儿的心情?
纪柏纶晕眩,一把扶住了长椅的扶手。
有点气人。
缓了好半天,纪柏纶沉声道:别瞎猜。
那是为什么?陆西不解。
纪柏纶拧起眉,瞥了陆西一眼,道:你知道那么清楚做什么?大人的事,小孩别多嘴。
陆西却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大叔你好像没什么朋友的样子,但很多事,说出来会比较好。
纪柏纶:
陆西看向前方,云淡风轻道:我不会说出去。
或许是一个人撑得太久,渴望得到理解,又或许是陆西的气质中自带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纪柏纶居然动摇了。
男人决定任性一回,如果不对陆西说,他似乎也找不到人倾诉。
纪柏纶坐在长椅上,身体前倾,双手捂着脸搓了搓,安静了一会儿,才道:只是突然间意识到我除了钱,一无所有。
陆西看向纪柏纶,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恹淡地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话说,他也好想有这种烦恼。
一个人站在高处时,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最想要的,其实已经找不回来了纪柏纶声音越来越低,趋向于自言自语,道,但又回不了头
纪柏始终捂着脸,让人看不清表情。
陆西则百无聊赖地环顾公园四周的景色。
过了好一会儿,纪柏纶渐渐稳定下来,情绪也恢复了正常。
他低下头,掸了掸名贵西裤上的褶皱,眉目沉稳,淡声道:帮我告诉纪年,他以后可以做他任何想做的事,我不会再干涉。
陆西看向纪柏纶,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谈起纪年,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纪年始终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从这点来看他已经胜于我了。纪柏纶有些自嘲地道。
接着,纪柏纶忽的想起什么,严肃地对陆西道:今天看到的事别说出去,尤其别告诉纪年。
知道纪柏纶说的是哪件事,陆西懒洋洋道:明白。
两人离开公园后,纪柏纶准备叫司机来接。
陆西却道:大叔,别麻烦了,坐我车回去吧。
纪柏纶看了眼停在不远处的那辆小电驴,又看向陆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