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商也习惯了他思维的跳跃性了,道:她在和博谊接洽,黄蕾都知道。
苏容像是只是随便一问,因为问完之后他又跑去干别的去了,看完电影还跑去睡回笼觉,把小麦放在床上玩,自己懒洋洋地在那打电话。黎商对萧肃多说一句废话都要拷问他是不是沉迷于行政,对他这种漫天胡地乱聊天的行为却很纵容,坐在旁边看剧本。苏容先是找了一会儿裴隐,还是没消息。然后打电话给林飒,问他吃饭了没有,最近怎么样,给他解释自己最近在忙什么。
林飒是真的脾气好,苏容和他把萧肃电影聊了个够,一口一个青帝,他也不生气,还看了看苏容发过去的图,给了点建议。
所以我现在是把这电影拿下了。苏容得意地告诉他:萧肃刚刚把唐宫的计划全部通过了,过几天就开拍,要再换美指也来不及了,嘿嘿。
林飒一听他这调调就知道他要干坏事了,只是笑。
师兄,我跟你借个东西行不。
借什么?
你把那辆车借我呗。
哪辆车?林飒装傻。
咱们开去伊犁的那辆房车呀。苏容乱找理由:剧组人人都有车,易老三还有辆越野车呢,我也弄一辆来,到时候拍戏晚了酒店都不用回,就在里面睡。
哦,这么厉害啊。林飒附和着笑道。
苏容知道骗不过他,干脆耍起赖来:你借不借?不借我自己回北京开去了。
林飒笑起来,他显然是猜到苏容要干什么了。
萧肃不是对你还挺不错吗?他笑着问苏容:又没得罪你,你扎他的心干什么?
要换了别人说这话,大概是有点自以为是的,谁能伤到萧肃的心呢?但他那七年多少让这句话有了点说服力,如果这世上真有人能让萧肃伤心的话,大概就是他了。
你别管,就说借不借吧。
借吧。林飒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小容,你不会进那剧组就为了给我报仇吧?我们之间早没什么了。
那倒不是,我拍这电影有别的原因的。
那辆房车被开过来那天,正好是唐宫的戏份第一天开拍的日子,整个剧组也大换血,拍完野外的戏许多演员和工作人员离开,更多的人又赶来进组。前一天最热闹,因为当地政府也来了,正是黎商嘲讽的萧肃喜欢行政的表现,但萧肃其实是很无礼的,露了个面就走了。不过他坏脾气名声在外,大家也都习惯了。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尤其是近距离看黎商和萧肃相处,苏容对他的脾气也有些了解了。与其说他是脾气坏,不如说是固执,在他无所谓的事上,根本是没有脾气的,像黎商说他喜欢行政,他跟没听到一样。但他认定的事,谁也改不了,他要一个镜头,不管科不科学,能不能做到,全剧组磨死了都要继续做。
都说黎商暴君,这才是终极暴君,而且黎商没什么在乎的东西,他还喜欢电影。
房车开过来时暴君刚刚搞了一波封建迷信,也是香港剧组流传过来的习惯,新场景开机也要烧香,摄影机刚铺好轨道,掌镜的主摄像覃明智正跟萧肃说着采光问题,忽然发现萧肃夹着烟的手微微有点抖,以为他是昨晚加班太晚,又没吃东西之类的,所以脸色有点苍白。
怎么了,导演?他连忙问道。
没什么。萧肃抿了抿唇,走开了,道:叫演员过来试光吧。
覃明智疑惑地朝着萧肃刚刚看的方向看过去,没发现什么异常的,那地方停了剧组的许多车,最显眼的当然是易霑那辆漂亮的越野,但也看过很多次了。多出来几辆新的也没什么起眼的,其实还有辆美式的房车,很有意思,他问身边人:那辆车是谁的?
好像是美术部门的。场记告诉他:哦,对了,是苏容的。
苏容回去就给林飒打电话:师兄,可惜你没来,萧肃当时脸都白了,哈哈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欺负萧肃这么有兴趣,可能是替林飒抱不平。林飒只是淡淡道:玩完就开回来吧。
干嘛?你又想去旅行啊,带上我啊。
不是,只是个备用而已。林飒语气有点疲倦的样子。
那你要是走了记得叫我呀。苏容嘱咐他:虽然我现在没有上次伤心了,但也可以是我来照顾你啊,我们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看呢。
好啊。
他像是很疲惫,苏容于是安静了一下,然后认真告诉他:师兄,我不是要撮合你跟萧肃复合的意思。
我知道。
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要做点什么,就像林飒当时点拨黎商一样,他几乎是用自己的经历把苏容和黎商的故事包裹了起来,缓冲了每一次撞击,否则苏容未必能像今天这样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
没有比这更悲伤的故事了。像先来者的尸骨为后来的探险者指明了道路,他们是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了,但他呢?还是留在那阴冷的沼泽里。
这话说着多丧气,没出息,但苏容知道就是这样的,林飒永远不会回到自己最开心的样子了。人一辈子就是只能爱一个人的,得不到好结果,也能活,也能有志气地离开,但像小麦玩的游戏,死一次最高血量的上限就黑了一截,加满也不会是一百了。人无法跟自己爱的人过一辈子,开心的上限就黑掉一截,这无关志气出息,就是冰冷的事实。
回头多不甘心,但这世界就这样无耻,要么妥协,要么像以前的黎商,就是不肯原谅这世界,好与坏一起拒绝,傲慢而坚强。但那时候他没有爱过人,如果爱过一个人,然后决裂,像身体的一部分被永远地夺走了。
这世界很大,他活着,你也活着,人海茫茫红尘滚滚,一年两年,到十年二十年,甚至不会经常想起,只是某个瞬间,像午睡睡过头,醒来天都黑了,有种茫然的感觉。或者只是偶然做梦梦见很多年前,醒来只是有点怅惘,想起年轻时爱过的某个人,他现在在干什么?爱与恨都褪了色了,只是时间横亘在这里,物是人非。
苏容被保护得太好了,他连最伤心的时刻都不是一个人度过的,是在草原,夜晚寒风呼啸,他和林飒蜷在一起,他哭的时候有人温柔地摸着他的背,问他要不要喝一杯热奶茶。
就连这样,他也觉得自己伤心得快死了。他没法想象林飒要怎么样度过一个人的时光。他当然知道林飒有事业,就算没法商业化,他也要有自己的设计线了,但苏容最忙的时候,坐下来就不想站起来的时候,也是要很想要回家躺在黎商的身边睡一觉的。人生就是许多拼图,就像七年前林飒的选择一样,不能互相填补,缺了哪一块都是缺了。
要是九楼还在就好了,要是大家都还没长大就好了,裴隐也在,大家都在,累了都回到宿舍,他还记得夏天热得不行的时候,大家全跑到阳台上打地铺,热热闹闹地打牌,易霑还给他讲鬼故事,景华上完厕所吓得跑回来,碰到蚊香烫得哇哇叫。
苏容甚至都没意识到有种巨大的恐慌袭来,就本能地道:师兄,你跟我住一起吧。
好啊。林飒笑起来:我们本来就住在一起啊。
这倒是实话,他和苏容旅行回来就是住在一起的,虽然他之前整天早出晚归的,但是因为苏容来了剧组才分开的,等他回北京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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