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摩托车的alpha摇摇晃晃地踩着碎玻璃出来,远远看到白寺怀里的蝙蝠车门,心比一地的玻璃还要碎。
一百个他加起来,都不够赔那扇车门。
Alpha肇事者身上的衣服也刮烂了,他是拐弯逆行的,要负全责,一路惶恐地走到白寺的旁边。
宋清致正和巡警一起把断下来的车门从白寺身上挪开,alpha直接跪在白寺面前说:对、对不起我赔
赔你辆新车,你滚远点。
白寺顶着一脑袋的血,看也没看这个肇事者一眼,反而嫌弃被挡住了视线,都看不见宋清致是怎么担心自己的了,急得上半身直往旁边拐。
赔新车啊
Alpha肇事者忧心到耳朵听岔,口齿发颤,慌得四肢一瘫,瞬间坐在白寺面前嗷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新、新车那、那我分期行不?
分期一百年不知道能不能。
赔你新车还分期,你磨叽不磨叽。巡警也凑过来查看白寺的伤势,白寺急得想把眼睛直接扔宋清致身上去,你们别挡着我呀,赶紧把破车拉走,不是把我拉走!!
他不要别人碰,抬着唯一能动的胳膊把围到面前的人扒拉开,冲着宋清致喊:清清!宋医生!我疼,疼死了!来抱我
不幸中的万幸,撞飞的车门内侧有柔软的垫棉,一定程度上起到了保护的作用,没让白寺在撞飞后遭受更严重的伤害。
宋清致快速给他检查了一遍,身上大多只是擦伤,一条胳膊虽然没法动了但只是脱臼,倒是两条腿压得有点狠,需要去医院检查。
白寺的耳后有大面积的擦伤,半只手掌大的毛发都擦没了,看起来血淋淋的。
宋清致扶着白寺的脑袋进一步查看,白寺疼得眼冒金星,不忘趁机趴在宋清致的怀里蹭:清清。
脑部伤势不确定严不严重,你先不要乱动。
宋清致说,托住他的脑袋。
于是白寺不动了,只用能动的那条胳膊紧紧搂着宋清致的腰,勒得宋清致不由抻背,垂下眼睛看他。
白寺把整张脸都按在宋清致的怀里,宋清致只看到他的后脑勺,头发因为染血而发亮,发梢还有血迹不停往脖子里流,滴滴答答像输液管似的落到地上。
宋清致的手指轻轻地颤抖着,搭在了白寺的肩膀上。他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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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白寺的各项检查出来了。
宋清致一一看过,和他的初步判定没有多少出入,两条腿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其它相对而言都不严重。
白寺,这边手术条件还可以,如果你想转院,我现在就帮你安排,按理两天后消肿了就能动手术。
宋清致微微地松了口气,却依旧嘴唇发白,眼神也泛着空,好像还没有找到灵魂似的。
他一直都是井然有序很有把握的,再混乱的事情都能秉持着惯有的镇静,这样魂不守舍的宋清致还是第一次见到,白寺忍不住喊了声:清清。
和宋清致此时的模样截然相反,白寺这个残废了两条腿的alpha称得上神采奕奕,眼神甚至炯炯发亮,把太阳和月亮干掉,他的眼睛就能继续照亮白天和黑夜。
没办法,往医院的一路上,宋清致一直抱着他。
白寺坐在病床上,穿着病号服比任何时候都精神地说:清清,我没事,我听你的,你说在哪里就在哪里。
护士进来询问要不要请临时护工,宋清致这才回过神,强打起精神正要开口,白寺已经直接回绝了,他说:清清,你留下来嘛。
宋清致看向白寺,alpha的大半脑袋都包住了,一双炯炯发亮的眼睛在他的注视下,渐渐水汪汪地可怜了起来,吃定了这招百试百灵。
宋清致避开他的视线,点点头,心里面却始终被什么捏住了,有点透不过气。
到了夜间,白寺的两条腿已经肿成了发面馒头。他直接疼醒了,牙齿咬着舌头发出丝丝抽气声,还没喊出来呢,床边的台灯已经亮了,宋清致的影子盖了过来。
他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只脱掉了外套,额发显得凌乱,很明显一直没睡。
白寺看他这副模样,心里不由一跳说道:清清,你怎么了?
按理说宋清致关心自己关心到这种程度,白寺觉得自己不求个婚实在不像话,可他也知道宋清致不是什么七情上脸的人。
很早以前他又不是没见过在医务室值班一夜的宋清致,头发不油,眼神也不疲倦,熟练掌握着打盹五分钟恢复两小时精力的秘诀。
而他现在也不是重症,最普通的骨折罢了,白寺自己都不放在心上。
宋清致替白寺挪动了一下双腿的摆放,缓解长时间固定一个姿势的麻痹感。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神没有办法骗人,漆黑得像一个漩涡,他快要溺毙在里面了。
白寺躺在床上,不由有些凝重地喊了声:清清。
疼没有办法,消肿了会好一些,你先忍着。
宋清致说着,做了个很少见的动作,他弯腰屈膝站在床边,替白寺掖好床被,之后将手插在白寺的另一边耳侧,俯身停留了很久才缓慢地替白寺矫正了一下枕头的位置。明明是他在照顾人,那股神态却更像需要一个怀抱。
白寺的眼皮和心脏同时猛地一跳,终于反应过来,宋清致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他盯着宋清致那些踽踽孤独的动作,心里慢慢有什么溢了出来。
一直以来,宋清致看着就像没有伤口的人,而他任何情况下都保持理智的性格也让人觉得不会有什么能够伤害他。
可是,他早就经历过这个世界上最惨痛的离别。
要关灯吗,宋清致折回旁边他睡的床,如果睡得不安慰,可以把灯亮着。
白寺感觉不到腿上的疼了,隔了会儿才说:清清,你回去吧。
嗯?宋清致坐在床边看他。
我不要你照顾了,白寺眼睛发红,死死盯着床被,心里面不知道在恨谁,你照顾得不情不愿的,大半夜的还不睡,我看着糟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糟糕的话,可他没兴致去斟酌、去体贴,更不可能这种情况下还非要软磨硬泡让宋清致去提起当年的车祸,专往心窝子里捅刀不是他擅长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也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而宋清致看着就不像会要他帮忙解决的样子。
白寺一瞬间颓丧了起来,不知道宋清致什么时候才愿意相信自己,坦诚交流,一切喜怒哀乐都能分享。他见宋清致坐着不动,干脆直接吼了起来:听不懂人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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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致被赶出了病房。
他在外面走廊站着,直到负责白寺日常起居的管家带着护工过来了,他才离开。夜间的风有些冷,宋清致看着不远处光芒疏落的路灯,眉眼像落光了树叶的乔木。
他在五岁时因为一场车祸失去父母,之后漫长的时光里,再也没有出现过可以替代父母的人。无需怨恨,他知道人的命运不尽相同,这么些年能够始终待在最觉得舒适的学校里,已经觉得是幸运。
因为药研的临床工作,他不仅在医务室当值,也在医院待过,见了形形色色的病人,车祸住院的几乎每天都有,可是也没有谁能让他失态到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个beta的情绪,克制到极点、理智到极点之后,从恍惚的眼里、发颤的指尖一泻而下。
白寺总想要爱,和占为己有的私欲混为一谈。而宋清致知道那只是心动,信息素流涌时的情绪分泌,生活不能被无法控制的情绪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