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舌头强硬地顶出来,并且同时咬紧了牙关以示倔强。
陆铮鸣脸色不好地看着那张抿紧的嘴巴,吃力地用两指夹住他的嘴巴,迫使他张开嘴,将泥团又一次塞了进去。眼见着那条不服起的舌头又要动,陆铮鸣面无表情地冷声道:再不吃,我就用刀塞进去。
晕晕乎乎的和四陡然意识到危险,识时务地闭上嘴,喉头动了两动,乖巧吞下。
陆铮鸣扶了扶额,不太确定这人到底是晕着,还是醒着。
雨已经停了,银月如盘,敞亮地挂在夜幕当空,几粒疏星散于四周。深秋的夜里已是寒意深重,尤其是这死人遍布的乱葬岗,更是冷得彻骨。
陆铮鸣皲裂的嘴唇又干又白,身形骨瘦如柴,全然一副病入膏肓之相,唯有他一双眼精亮如刃,将乱葬岗上一丝一毫的动态皆收入眼下。
按理来说,东厂的番子已经快要找过来了。
陆铮鸣知道为免不必要的麻烦,自己不应当留在这里,况且他再不走,也要有人来找他了。
但一看烧得人事不知的东厂提督,他始终没起身离开,这个季节乱葬岗上夜里多有一些出来寻食的野兽。
他看着和四即便狼狈也不掩俊秀的眉头,心道,要是被这么啃了,倒也可惜。
第20章噩梦乍醒
和四昏睡得沉沉浮浮,人如漂在海浪中起伏不定,难以踏实。
梦中的他的确是站在滔天的巨浪之上,磅礴的雨水伴着雷电倾泻而下,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彻底。他冷得牙齿打颤,像条落水的狗崽紧紧依偎在船舷一侧。他的眼睛被雨水淹没成蒙蒙灰色,可是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一点火红!
那是在遥远岸边的火光,撕裂雨帘,冲入云霄,直接烧进和四的瞳孔深处。
走吧,走得远远的,再别回来,就算死,也死在外边!
和四被雨水浇透的脑袋里不期然地冒出这么一句话,那句话像一支利箭,穿破层层沉浮的噩梦,势不可挡地扎入他脑海最深处。
他快淹死了,和四想,他坚持不住了,不如死了算了吧
现在死了,也许还能和来福偶遇,一人一狗携手同走黄泉路,听上去还挺温馨感人的。
和四却知道自己是死不了的,纵然他有过无数次想放弃的念头,但是他又有更多次找了无数理由说服自己活下去吧,为了肉包子,为了酱肘子,为了大肉面,为了未来媳妇,为了那一簇萦绕在他眼底多年的火光
和四大汗淋漓地惊醒了,醒的时候耳畔恍惚有雷声轰鸣,但一瞬间就被啾啾的虫鸣冲散,了无痕迹,如同他记不清的那场梦。
他大口喘着气,高热烧去了他的所有体力,汗水再次湿透了他的里外衣,和四感觉自己像条才从水里艰难爬上岸的死狗
风一吹,胸口有丝丝凉意,使得他涣散的眼神渐渐聚拢,他下意识低头,就见着一只焦黑的手正扒着的他衣襟,风正是从敞开的衣服里钻了进去
他一脸难以言喻的神情,缓缓抬头。
陆铮鸣无辜地看着他,手还探在他衣襟里没缩回。
和四抬起软绵绵的手指,指了指自己,扯开破铜锣一样的嗓子:解释一下?
陆铮鸣立即诚恳又认真地解释:你衣裳湿透了,再穿着寒气入体,怕是要一病不起了。
和四面无表情地哑声道:我礼貌地相信一下好了。
陆铮鸣很满意他的识相,于是继续扒衣服。
???和四顿时奋力挣扎,拿开!你肮脏的手!别碰我!
陆铮鸣:
他烧才退了,挣扎起来和只蹬蹄子的羊羔差不了多少。
奈何陆铮鸣此时也带着不轻的伤。
两人你按我踢地撕扯了一会,武艺废柴的和四最终被气喘吁吁的陆铮鸣给压制住了,不仅被压了还顺手被扒了外边的衣裳。
和四两眼瞪得和铜铃似的,要是眼里能飞刀,陆铮鸣此时已经被凌迟了千百刀。
陆铮鸣在镇压他的过程中拉扯到了受伤的手指,此时疼得冷汗直冒,将和四灌满泥水的衣服扔到一边的篝火旁,便搓起一团草药随意敷在肿大的指节上:你这反应怪有意思的,比黄花大闺女还三贞九烈,大家都是男子,有必要吗?
和四严肃地说:有必要。
为了证明有必要,他还使劲拉了拉衣襟,以示自己对清白的捍卫。
陆铮鸣看着他不合常理的举动,确定他应该还没烧醒过来。和一个烧糊涂的人没发计较,尤其还是个病美人。
他支着一条腿,慢条斯理地靠在烂木头上给自己的手指裹药泥,他敷衍地点点头:行吧,我会对督主你负责的,回头我就上门提亲。他说着似是被自己逗乐了,歪头看着病恹恹的年轻提督,眉梢一挑,督主可满意了?
和四这时候晕劲儿还没过,东西南北还没认清,冷笑一声,嘴皮一翻:你有田吗,有地吗,有宅子吗?马车能坐四个人吗,出门能包一条街吗?没田没地没大宅子,还想上门提亲?
陆铮鸣:
他到底是醒还是没醒?!
和四冲得他哑口无言,心里头畅快了,和只蔫白菜似的歪在那养神,歪着歪着脑袋上的热度慢慢退了,他人也渐渐清醒了过来。刚刚的一言一行,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回放在他脑海里,和四脑袋嗡地一声巨响,整个人微微一哆嗦。
他艰难地抬手按住那边脸,不敢去看旁边的陆铮鸣。
陆铮鸣留意着他的举动,心里头哦了一声,知道他应是真正清醒了过来。他觉得有趣,宛如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他不怀好意地弯了弯嘴角,没有戳穿和四,而是顺着他刚才的话道:下官虽然现在一贫如洗,无宅无地,但日后未必没有出人头地之时,待那时督主便是同意这门亲事了?
和四心如死灰,压根不想接他的话茬。他想不明白,半天前他还命悬一线,生死未卜;现在怎么就和一个锦衣卫校尉幕天席地,坐在乱葬岗上谈婚论嫁???
剧情发展得像只脱缰野狗,和四已然拉不住它的缰绳。
说起乱葬岗,和四挑开一只眼扫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不再那个破草棚下,而是坐在间勉强有瓦遮头的破屋内。
烂成两截的门板被根棍子支起来,抵住了门,地方不大,像是个废旧的祠堂。
他两人面前烧了一团小小的篝火,因为才下过雨,湿气过重的原因,篝火烧得有气无力,随时会撂了摊子个屁,和现在的和四差不多一个状态
和四吃力地撑起身,学着陆铮鸣的样子靠在泥墙上,冷冷一撇嘴:等你功成名就了再说。
陆铮鸣没有说话,而是轻轻吹了声愉快的口哨,仿佛就此与和四达成了一个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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