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六合旋枪,他教你的?范睿川咳出一口血,艰难道,又想起什么,不,你和他签订契约,他的能力你能窥探一二。要学会,本人不愿,沈深想掌握是不可能的,白毅是主动的。说浅显的窥探一二,是有些自欺欺人了。
沈深和范睿川,一个是精于入殓一道的异界来客,一个是本世界土生土生的天才入殓师。都心知肚明。
火焰烧掉到枪杆三分之一,烧到洞穿的胸口时,范睿川闷哼一声,身体晃动。
想到当年毅城所见所闻,沈深问:白毅的魂魄,是你困在毅城外的吧?他的声音不算太大,却正好被关注着这边的人捕捉到,白毅身形僵硬。
范睿川静了下,大笑不止,狂乱癫狂:是我,怎么不是我?我用了十年的时间刻下法阵,收集魂魄为饵食,为的,就是保他意识清醒,魂魄不散。那时我在入殓一道上稚嫩,仅知晓他的魂魄保住了,更多的,我便不得其法,我找不到他。
他望着白毅,似哭非哭。被他注视的白毅捏紧红缨枪,想到那些残缺的魂灵,胸口翻涌。
这几年,等我终于研究出方法,回了毅城,竟发现他已经被人收服带走了。
我顶天立地的将军,成了你沈深的人,凭什么。
三百年,沈深,我等了他足足三百年!
第72章
木质长枪穿过范睿川的胸膛,炽白净火燃烧到了他胸口位置,顺着他胸口的伤蔓延开,范睿川承受着巨大的苦痛,身体微微痉挛抽搐,他反手从背后握住枪尖,一把拔出燃了一半的木枪,可惜没什么用,炽白净火早攀上他的躯壳,放肆焚烧。
他大口喘息,脚下几乎站不住踉跄,活尸群和鼠群自相残杀,数量急剧减少,也还是有一部分脱离了阵法影响,在虫哨影响下守卫在范睿川身边的。陷入劣势的人毫不畏惧,他眼睛固执落在白毅身上,一刻也不离开。
白毅抿唇,心情复杂混乱,难用语言形容,他想,主人一定不会饶了他。言礼身故前告诉他的话又开始在脑子里回荡,白毅直到现在,依旧震惊。言礼告诉他说,小白就是黑衣人,而黑衣人是范睿川。此人竟暗中潜藏在他们之中如此之久,他是近期混入他们之中,还是在更早,就以小白的身份痴缠着主人?
沈深不打算留手,炽白色的火焰受他所控,焚烧周围一切邪祟之物,有在临死清醒神志,脱离虫哨控制,为活命化作人形祈求的鼠精哀求告饶,他一概不留情。
白滇临剑气开道,沈深火焰为辅,最后一只护卫的肥硕鼠精,那只化为活佛使者的老鼠,不甘哀嚎着在火焰中化为灰烬。范睿川好像没看见般,也许是不在意。他轻笑着,无力地倚靠在石阶上,到了这般田地,他脸上依旧没有惊慌之色。
清和剑抵住他的咽喉。炽白净火燃烧至他的右边肩胛,沈深手心冒出一撮火焰打算添一把火,思虑片刻后又熄了去,在点点星火缓慢吞噬下死去,被炽白净火的威能带来的痛苦凌迟,才对得起逝去的谏官言礼。就是此人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令人倍感厌烦。
联想起先前他的失控,沈深若有所思,他迟疑着,白毅和范睿川的渊源,旁人不好评价,他观白毅脸上恍惚神色,亦不是全不在意的样子。可要利用白毅打击范睿川,沈深自问还做不到。
沈深做不到的事,一直关注着他的白滇临却可以。甚至他可以更狠。
白毅,你去,杀了他。
白毅愣愣转头,说话的是白滇临,他看向他主人,主人没反驳,白毅知晓他是默认了。他手握紧,没有动作。
怎么,因为是故人,所以舍不得?字字诛心,话语如刀锋。
不白毅抬起头,是啊,范睿川杀了言礼。平日里总和言礼拌嘴,言礼对着他嘴巴毒,他次次说不过。他们生前同朝为官,见证了各自风华正茂的年纪,死后同侍一主,并肩作战。言礼于白毅而言,是同袍,是战友,是重要的人啊。
范睿川杀了言礼,他怎么能,怎么敢!
白毅脑中撞钟般一声沉重嗡鸣。杀意,泛起。
淡笑着的范睿川波澜不惊的脸一僵,收敛了笑容。他很聪明,能感觉到,即便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白毅这次,也是真的想要他死。
他脸上闪过疯狂之色,朝白毅张开双手:来啊,将军,来杀我啊!
谁都杀不了我,唯有你可以。
白毅的红缨枪动了,范睿川好像也放弃了挣扎,闭上眼张开双臂,面带微笑,朝着红缨枪倒去。
六旋合枪第十式,孤风残影,夺人魂魄。即便是活尸,也将成为枪下亡魂。
枪尖刺破肉身,范睿川呕出一口黑血,他迎着枪,眼睛里光芒闪烁,避开炽白净火灼烧的右肩膀,侧着左边身体,将白毅拥入怀中。
粗重的呼吸打在白毅耳边,范睿川紧紧搂住白毅,嘴唇在他耳边轻声张合。旁人听不清他说了什么,而被他拥在怀中的白毅忽然睁大了眼睛。
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耳垂被咬了一下,白皙的耳垂留下两个带血破皮的牙印子。范睿川朱色的唇往上一勾,漾出一抹邪气肆意的笑。把人推开。
纵然意识到不对,刚刚在耳边的低语到底是摄取了心神,白毅愣神的时间,范睿川如流星般迅速退开,边退边一掌打在自己燃烧的右半边胸膛,那手掌竟比利刃还锋,直接削下他的右上半身体。
众人反应过来要去追,被不知道从何处冒出的黑压压尸虫群阻了去路。范睿川借着尸虫的掩护,逃脱升天。待沈深黑着脸召唤种翡红色的尸虫王,哪里还有范睿川的身影。
红色的小虫在沈深的肩头好奇地动着触须,它小弟们怎么来了?方才涌动的尸虫潮在它出现的那一刻安静下来,听从尸虫王的差遣。
沈深叹息,时也,命也。指尖亲昵地点在红色小虫身上,视线却落在脸色苍白的白毅身上,思索着,罢了,他有预感,不用他们主动去寻,很快,他们还会见面的。
倒是白毅
他轻拍白毅肩头,白毅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被打断思绪才回过神,见是沈深,勉强一笑。苍白得像是阳光下透明易碎的琉璃。若是没有言礼的死亡,这样反常的白毅,沈深不会追问。但他不能让言礼去得不明不白。
你没什么对我说的吗?沈深问。
白毅眼睛了闪过挣扎之色。不由得抬头,对上沈深的眼睛,里面宁静如湖泊,包容鼓励。白毅心中的挣扎便淡了,坚定染上眼眸。
接近一个时辰的娓娓道来,一个大将军和小入殓师的故事。英勇的大将军保家卫国,在边境捡了个瘦弱的小少年,那孩子眼睛明亮,对大将军十分憧憬,也黏人,出征前,几乎是和他寸步不离。他在入殓一道上颇为天赋,但入殓师并非一个得人尊崇的职业,只有大将军支持了他。而这孩子也是个合格的倾听者,白毅碍于身份,不敢在人前提前的烦忧,都和他倾吐过。
他们虽地位悬殊,却曾经一度亲密无间,互为挚友。
白毅并非范睿川所以为的那般,全然忘记了他,相反,他太在意了。
范睿川归来,改头换面。以往的瘦弱少年,换成了如今的邪异男人。在得知他身份后,白毅一次次恍惚,一次次迟疑。
到底,是忘不掉。
第73章
白色絮状的小雪,从天空飘飘扬扬落下,小院内的台阶石桌,薄薄地积了一层,沈深呼出一口气,水汽在冷气下凝成白雾。拍卖场初现端倪,此时尘埃落定,范睿川虽逃了,幕后黑手从台后到台前,算是大突破。
从白毅口中得知一切,沈深远不如他表现出来的平静,小白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他不信。
仔细回忆,那些不曾注意到的细节如今看来,就很是可疑。不过不是一开始。而是,从在驼峰村遇上小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