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母亲有心,想要常常作画应当不是问题,什么这么多年,我都没发现母亲有着爱好?难道是儿子对母亲不够上心?
他其实能猜到其中的原因,但难得和皇后闲聊,他便故意问了。
皇后摇摇头否认了他的说法,蘸了墨水接着画,宫里是无孔不入的地方,只要被人发现了喜好,就总是会被钻空子。
要是让人知道我爱舞文弄墨,少不了在这方面拿我的错处。指不定哪天画的东西就会被曲解,接着就是定罪。
毕竟,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皇帝看我很不顺眼。
况且,只要有人知道我爱摸笔墨,那我用的纸笔墨石,就都可能被做手脚。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与其时刻担心,不如少碰。
母亲说的是。祁温良研墨完毕,放下墨条,又和皇后说了些别的。
都是些不重要的话。
他昏睡这些日子,皇后又惊又惧。
毕竟儿子都差点没了,总守着死规矩也没意思,她也不想再刻意束缚自己,随性多了。
等最后一笔落下,祁温良才说道:这样忧心的日子,母亲以后不会再过了。
皇后侧首,什么时候?
就这两日了吧!
祁温良抬头看天,夏季天气多变,祁温良提醒道:风起云涌,要变天了,母亲的画没干,叫人搬进屋晾着吧。
雨点是不认人的,要是不小心沾湿的画,那就是这天的罪过了。
皇后听懂了其中的意思,摆了摆手,不碍事,一幅画而已。这一幅画,没了也就罢了。
我最钟爱的东西,我重要的东西,早就收好了。哪怕你不提醒,我还能让它被雨点欺负了不成。
皇后胸有成竹,祁温良也不担心。
他确实怕接下来的事牵连到皇后,但皇后都发话了,他也不必顾及什么。
又寒暄了两句,他出了凤仪宫。
凤仪宫往西走一段,就是端妃生前居住的宫殿,她宫殿旁边,就是当年种流苏树的地方。
那地方靠近内宫,许多妃子的宫殿也在旁边。
祁温良大些之后,就不往那儿去了。
这次祁温良陷入梦境,流苏树一直都在,醒后每每想起,他都有些心绪难平。
现下他刚好在宫里,便打算故地重游,去看一看。
到地方后,他在宫道旁站定。
要看那树还需往里走一些,但树对年前就被伐倒了,皇宫里也不会留着树桩碍眼。
再往前走,也是什么都看不见。
他就那么站在宫道边上,静默不语,也不动。
耳边传来脚步声,祁温良回首,就看见珍妃。
珍妃向他行了个礼,祁温良也安规矩回了礼,但珍妃没走。
珍妃不仅没走,还屏退了宫人,似乎有话要和祁温良说。
如今她算是皇帝现存的妃子里最得宠的,所以脾气有些跋扈,就着么遣走了宫人和祁温良独处,也不怕有人议论。
她一开口,语气就有些轻慢。
太子殿下不会是在等我吧?
娘娘说笑了。您是父皇的妃子,我等您做什么。祁温良温和一笑,极有礼貌地回道。
珍妃拿扇子掩唇,但脸上笑意不减。
虽然遮住了半张脸,但仅凭一双眼,也能窥见她脸上的三两分癫狂。
她说的话也相当不像话:太子殿下为何等臣妾,臣妾可猜不透。但这地方既不是去东宫的路,也不是去皇后宫里的路,倒是离臣妾宫里最近。
臣妾去见皇上,这条路是必经之路,说殿下不是在等我,说不通啊!
她这话说得,像是祁温良觊觎她的美貌似的。
如今她二十七八,不算太老,但要说祁温良看上她,未免脸太大。
随便走走罢了。祁温良解释道。
许是觉得不够,祁温良点了点脑袋说,上次见娘娘,是在凤仪宫的门口吧?怎么,一别数月,娘娘似乎病了?
珍妃听他说自己得了疯病,便不想再陪聊了。
她是当真觉得祁温良故意等她,便直奔主题道:如今我在陛下面前还说得上话,还照顾着陛下的饮食起居,殿下真不是找我帮忙的?
帮忙?祁温良故作不解,我何须找娘娘帮忙?娘娘只要做好每日都做的事就行。
对吧?
本来珍妃不认为自己的秘密有人知道,但祁温良一问,她竟有些心虚。
这对吧二字,简直像尖尖的针,直往她心头戳。
你真的无事找我?珍妃问道。
问完,不等祁温良答,她便告退准备走了。
可她要走,祁温良反倒叫住了她。
我确实没什么事需要娘娘帮忙,但娘娘没事需要我帮忙吗?
他抬头望天,再次说了在皇后宫中说的话:快变天了。
听说父皇近日身体不大好。天气多变,这一冷一热的,过两日父皇恐怕要病得床都下不了。
娘娘别怪我多嘴,现在也是时候考虑将来了。不然您以后恐怕不仅不能留在宫中养老,还可能连去寺庙修行都不能。您膝下无知无女,父皇又钟爱您,恐怕是要殉葬。
殉葬,珍妃可不想。
但她还是嘴硬,那关你什么事?你能当皇帝?我的去留你也做不了主。实话说吧,陛下连遗诏都拟好了,和殿下没什么关系呢!
正是如此,娘娘才需担心啊。祁温良听了她的话表情都没变一下,我脾气好,谁都不会为难,大哥的脾气可不怎么样。
娘娘受宠,跋扈惯了,柔妃娘娘没少在您手里吃亏吧,那
剩下半截,祁温良不说,珍妃也知道了。
祁温良许诺道:我就算再不行,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保您下半生安宁总是能办到的。
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祁温良又不是专职做慈善的,既然祁温良主动提出帮忙,那想必祁温良也需要帮忙。
只是祁温良知道她缺什么怕什么,她对祁温良却一无所知。
总归是落了下乘。
不过,除了下半生的安宁,她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所求。
失去儿子的仇,她已经报得差不多了。
殿下说吧,到底要我做什么,我必定竭尽所能。珍妃叹了口气,殿下可真是谈判的好手。
她本以为祁温良要她篡改遗诏,但祁温良摇摇头,我的事,早就准备好了,没什么需要帮忙的。
娘娘只需要做自己一直做的事就好了,不需要多做些什么。祁温良看着珍妃有些心虚的面孔,声音依旧温和。
过两日会发生一件大事,父皇必定会召见我,要是当时娘娘随侍左右,就行个方便,让我和父皇单独说几句话。
也就算是帮我的忙了。
说罢,祁温良先一步告退了。
珍妃留在原地,心里乱得很。
她不信祁温良只是好心,她知道,皇后母子不是简单的人。
但祁温良到底要什么,她真不知道。
她觉得自己得好好琢磨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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