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段吹雨是块硬骨头,任凭丁启怎么切,只要他没有想考好的心,他就永远会在倒一的位置上呆着。
这会段吹雨正在做英语试卷。
听力结束,他已经盯着选择题看了三分钟了,他虚握着钢笔,食指在笔帽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
是的,这一刻他竟然犹豫了,握着笔不知道该从何下笔。
按照他以往的尿性,拿到卷子必然是脑子里有什么答案,他就避开什么答案。
自从强化训练了之后,他现在看英语卷面很轻松,基本扫一眼就能自动在脑中翻译出意思。
犹豫的原因当然是某位补习老师。
我要是再考得稀烂,那人会是什么表情啊?
要不我认真写,让那人高兴高兴?
嘁,他高不高兴关我屁事。
段吹雨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天使小人希望他不要辜负任老师的期望,魔鬼小人要求他让任老师哪凉快上哪呆着去。
段吹雨晃了晃脑袋,落笔答题。
*
今天任衍来得很早,段吹雨刚放学回来,赵阿姨还在厨房做饭,许亚菲前不久签了一个大单子,这阵子能稍微缓口气,她正坐在沙发上拿着笔记本工作。
段吹雨下楼时,望见许亚菲和任衍坐在客厅聊天。
许亚菲少见的没有带上那张职业笑脸,她眼角的笑意很淡,却是从心底漾出来的。
段吹雨在半路停下脚步,懒洋洋地倚在栏杆上。
许亚菲的声音悠悠地传了上来:听习风说你老家是江苏的?
嗯。不过我妈妈是北京人,我只能算半个江苏人。
你妈妈是北京的呀?许亚菲的声音扬了起来。
嗯,姥姥家在这边。任衍言罢忽然抬起头,和站在楼梯上的段吹雨对上了视线。
许亚菲循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喊了声:小雨下来了?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莫名戳了任衍的笑点。
怎么跟天气预报似的。
他偏开脸,极轻地笑了一声。
许亚菲没注意,段吹雨眼尖,跟任衍这个疑似面瘫患者待久了,早就练就了微表情观察技能,他走下来,蹙眉道:你笑什么?
嗯?任衍装傻。
段吹雨知道自己肯定问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就没再纠缠。
许亚菲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两个男孩聊天,她其实很擅长应对这种局面,可是不知怎么的,到了段吹雨面前,她就失去了自己与之共情的优势。
或许是因为没有太多的情吧。
段吹雨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他觉得自己不需要这样的情。
以前的许亚菲,话没有这么多。至少跟段吹雨共处时,并不会像现在这样滔滔不绝,她似乎有意想跟小儿子拉近距离,却是徒劳。
其实段吹雨觉得以前那样就很好。
许亚菲工作很忙,她做不到像其他妈妈一样经常对自己的儿子亲亲抱抱,她只会带着一身倦意摸着段吹雨的头夸他学习真棒,偶尔也会在他光嫩的脸蛋上亲一口。
但也只是偶尔。
孩提时的亲亲抱抱,基本都只收纳在和哥哥的那部分记忆里。
当偶尔变成一种常态,嫌隙也会变大。
我去厨房帮帮忙。许亚菲笑着起身,她又恢复了那样的笑,不真切,很勉强。
其实她以前不这样,干练又潇洒,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珍惜的东西改变了,她开始变得患得患失又小心翼翼,段吹雨能感觉得到。
学校月考了?许亚菲走后,任衍忽然问。
段吹雨噎了一下,心道你fbi工作的吗消息这么灵通。
唔。段吹雨含糊道。
英语,任衍看向他,考好了吗?
他没有问考得怎么样,而是问了个封闭式问题,就表明他已经猜到段吹雨对待考试就是一个简单的选择。
他想考好,就能考好。不想考好,刀架在脖子上逼着都没用。
段吹雨含混地唔了一声,不用多想,任老师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任衍偏过头,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
不是笑,是嘲。
段吹雨听出来了。他拧了拧眉:干嘛?
任衍拿出手机翻了翻,并不想搭理他,低声道:不知道图什么。
他的手指很长,指骨分明,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随意划拉的时候,带着一丝随意的懒散,那点懒散还挂在眼角,他眼皮微动,眼尾的余光堪堪扫过来。
隔着空气段吹雨都能感受到这人的不爽。
我段吹雨语塞,竟然心虚了,他眨了眨眼睛,鼻尖无意识地轻拱一下,便垂下了眼睫。
衍晚饭还没吃吧?许亚菲的声音从厨房里传过来,打破了微妙的氛围,一会跟我们一块吃点儿。
赵阿姨不跟他们一桌吃饭,餐桌上多了个外人,气氛不仅没有尴尬,反而轻松了不少。段吹雨话不多,但架不住许亚菲天然的交际本领,即使跟任衍这个聊天终止程序,也能聊到一块去。
任衍吃相斯文,他似乎是吃不惯赵阿姨做的菜,会礼貌地每道菜都尝一点,但几乎都只吃一口。
他不像段吹雨那么大爷,吃完饭就躺在沙发上打游戏,他会帮赵阿姨洗碗,然后被阿姨说着哎哟男生家家的洗什么碗推出了厨房间。
*
段吹雨和任衍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他的屋里有独立卫浴,但任衍只能去对面的浴室洗澡。
段吹雨靠坐在飘窗上写物理试卷时,能听到屋外微不可闻的水流声。
他就是这么敏感,只要生活里有一丝细微的不同,他就能驻足晃神很久。
就像小时候,一个人呆久了,他习惯隔着房门听屋外的动静。他喜欢听段习风风一样的步伐声,喜欢听他气喘吁吁地跑上楼,亲亲热热地喊一声吹宝。
他讨厌段施贤走路的声音,他的步伐又沉又急,开门时永远都是那一句今天功课做得怎么样了。
他现在听到的是断续的水流声,这水流声冲刷着另一个人的痕迹,水流里或许还夹杂着那股柑橘清香。
他跟这个人并不是特别熟。
但他喜欢这个人带来的一点点改变。
翌日清晨,段吹雨的生物钟百年一遇地失效了,他是听着闹钟铃醒来的。
屋外回荡着窸窸窣窣的声响,清水扑脸的声音,牙刷碰杯的声音,踏步下楼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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