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吹雨含糊地哼唧了声,没说话。
沉默半晌,那边才道:你真能使唤我。
司机接送不要,要他一个家教搭地铁来恭送这位少爷回家。
话音刚落,那边电话就挂了。
段吹雨家离十中不远,地铁也就两站的路,任衍从家里过来只花了五分钟,段少爷正好打完一局弱智游戏。
段吹雨没想过任衍真的会来,他是打算玩完一局游戏就随便找个地方吃饭的,他不太想回家。
清冷高瘦的身影从远处走近时,段吹雨还有些茫然。
你
走吧。任衍的嗓音带着夜里凉风的质感。
我妈在家吗?段吹雨忽然问他。
在的。
段吹雨脚步一停,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他更不想回家了。
白天与段施贤的争吵画面此刻还在他脑中浮现,他怕见到许亚菲,自己会更控制不住想起过去撞见的那一幕。
他没办法收敛情绪,回去了,他一定会表现得不快,他不想让许亚菲察觉到他的不快。
许亚菲性格要强,跟段吹雨的关系也浅淡疏离,但她在段吹雨眼里终究是个温柔得有些稚拙的母亲。
我不回去了。段吹雨又临时变卦。
任衍察觉到段吹雨与往常的不同,被一通耍也没发脾气,只是问:晚饭呢?
随便在外头吃点。段吹雨脚尖踢了一下路面的小石子,低声道,对不起。
让你白跑一趟。
任衍心道你还会说对不起呢,但他嘴上却说:走吧。
嗯?段吹雨抬起头,走哪儿?
去吃饭。
我不回家。段吹雨很倔强。
不回家。任衍说,带你去别的地方吃饭。
第10章崽崽
任衍领着段吹雨走进了一条旧胡同,这里离明景巷很近,就在十中附近。
两人一路走,往胡同深处走去。
越往尽头走,段吹雨就越感到沉静,车流声逐渐远去,耳边传来的尽是清灵的鸟鸣。
胡同里住着不少老人,薄暮时分,不少人家门口摆着藤制的躺椅,那些老人就这么悠然地躺在藤椅上,你一言我一语,偶尔朗声大笑几声,挥着手中宽大的蒲扇。
段吹雨跟在任衍身后,杂沓的脚步声穿杂在阵阵笑声里,变得又轻又快。
任衍在一座四合院门口停下脚步,他敲了敲院门。
来了。屋里头有人应了一声,谁啊?
开门的是个头发花白但梳得一丝不乱的老太太,她戴着一副带链条的金边眼镜,低头越过镜片看了眼屋外的人。
老太太面容苍老,眼角的皱纹叠了一层又一层,精神却矍铄,眼神甚至带着些许凌厉,但是看到任衍的那一刻,顿时变得柔和起来:衍衍来啦?
姥姥。任衍喊了声。
哎!周义珍应了声,这才注意到任衍身边还站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她的目光落在段吹雨的脸上,停留片刻。
奶奶好。段吹雨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哎哟。周义珍摘下眼镜,眸光异常清亮,这小娃娃哪来的
周义珍顿了下,随即看向任衍,神情有片刻的迟疑:衍衍,这是你?
他是我学生。任衍说,我最近在做家教。
家教?周义珍微微蹙眉,你爸不给你生活费啊,怎么还去当家教。
任衍扶着她进门,手里拎着刚才在路边买的西瓜,安抚道:生活费我够用。
任衍转头朝段吹雨招招手,进来。
周义珍扭过头盯着段吹雨看,笑得眼睛弯起来:这崽儿模样长得真俊。眉眼像你姥爷。
任衍不知道姥爷年轻时长什么模样,可能段吹雨真的与他有几分相似吧,不然他姥姥不至于刚见面就表现得这么热络,满心喜欢都写在脸上。
周义珍待人向来不会太过亲热,面对段吹雨却是笑得满面春风。
她年轻时是教师,带过的学生多如牛毛,性子是比较锋利的,退休后仍然精力充沛,锐气不减当年。
后来直到任衍姥爷去世,她整个人就像被抽去了精神气,柔和了很多。
但也失去了生气,眼神没以前那么透亮了,任衍有时会看到她一个人久坐发呆。
这是一间面积不大的四合院,一个人住绰绰有余,但也略显冷清。院里有片葡萄架,葡萄架下吊着一张木质的座椅,座椅旁边放置着同色系的木凳和木桌。
段吹雨四下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其他住户,老太太应该是一个人住。
段吹雨瞥见吊椅上趴着一只胖乎乎的肥猫,喵的一声,猫从吊椅上跳了下来,小跑到任衍脚边。
段吹雨看清了这只猫的脸,很肥,很橘。
是任衍的微信头像。
任衍并没有搭理这只热情黏人的肥橘橘,拎着西瓜径直往屋里走,肥橘橘抖着一身肥肉追在他身后。
头一回见铲屎的对猫主子这么冷漠的。
段吹雨轻笑一声。
这身份是反过来了吧?
崽崽呢?段吹雨听到老太太扬声问了句,怎么不进来?
段吹雨差点没反应过来这声崽崽是喊他的,任衍也愣了一下,低声道:姥姥,他叫段吹雨,您别瞎喊。
周义珍在他胳膊上拍了一掌,姥姥想咋叫就咋叫。
她又低声问:你带他来干什么的?
吃饭。
你们还没吃饭啊?周义珍摘下眼镜,到处找围裙,你这孩子,也不早说,我今儿没做几个菜。
没事,有吃就行。
我去厨房给你们把菜热热。
段吹雨在屋外发了好久的呆,只听周义珍唤了一声:崽崽,别跟院里呆着,进来。
怎么就莫名其妙变成崽崽了?
段吹雨拧巴着脸。
不进来?任衍探出半个身子问他。
拧着脸的崽崽应了一声:哦。
我们在这吃饭?段吹雨小声问任衍,你怎么不早说,我什么东西都没带。
段吹雨家教好,来别人家做客没带礼物,有些坐立难安。
吃顿饭而已,你带了老太太也不一定会收。任衍找了个水桶灌满水,抱着西瓜放了进去,她最不喜欢收人人情。
那我去厨房帮帮忙?段吹雨搓了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