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星河没有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纪昱,甚至颇有闲情地伸出一根修长白皙手指拨弄着橙光色的火焰。
纪昱深深吸气道:以前我曾说你结交的都是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我为我说过的话抱歉。以前是我太武断了。
话已说出开头,接下来的话就顺畅许多,纪昱像解开心中的枷锁,放下了心中的许多负担:我虽然答应师父要照顾你,在吃穿用度上从未亏待过你,但是却忽视了你的一部分想法,以至于对你产生误解。这些是我做错了,我会好好弥补你的。
纪昱以为他说出这句话,狐星河内心最起码会有所触动。对他来说,能够低头说出这些话属实不易。他的性格注定他不会对人服软,甚至还说出如此温情的话语。
这对他来说,也是人生中的第一次,极有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他说完这些话之后,才看向狐星河,想知道狐星河会让他如何弥补往日的亏欠。却看到狐星河只用手指拨弄着烛火,浓黑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背后,嘴唇微微勾起。
明明在笑着,狐星河的笑却达不到眼底,反而透着几分嘲弄的味道。
纪昱的心里一紧。
狐星河趴在案几上,用手掌托着半边脸颊,偏头冲着纪昱眨了眨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带着十足十的引诱意味,就像是一只修炼千年的妖精,等待着愿上钩的猎物。
而他就是那只猎物。
纪昱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动,神情却因狐星河做出如此不合礼数的举动而沉下来。他看到狐星河红润的嘴唇张开,对他道:你过来。
纪昱的喉结动了动,训斥的语言哽在喉中,神情冷漠地上前几步。
狐星河还嫌这距离不够近,说话的声音尾音上扬如同撒娇一般:你坐下,坐我对面。
纪昱依言坐下,他倒要看看这狐星河想干什么。如果忽略那急速跳动的心脏,纪昱冷漠沉黑的表情会更有说服力。
纪昱看着狐星河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盯着自己,那双眼眸悄然浮现出一抹笑意,更多的却是直白的毫不掩饰的勾引。
纪昱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狐星河,那样的强势偶又带着野性,让人蓦地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征服的欲|望,想要将眼前的人按压在身下,狠狠地
纪昱悚然,为自己心中翻涌的强烈欲|念,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狐星河的一个眼神而险些失控。
狐星河轻笑一声,这笑声在寂静的宫殿中是如此的明显,让纪昱一下子从幻想中惊醒。
狐星河的脸凑近他,在纪昱以为狐星河会亲吻他的时候,狐星河的唇避开纪昱的嘴唇,在他耳边轻声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我需要你的弥补?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宫殿中回荡。是狐星河的手掌戏谑似的拍打在纪昱的另一边脸颊上。
纪昱豁然起身,脸色黑到极点,眼眸中正酝酿着恐怖的风暴。他袖口甩动至身后,想要愤然离去。
身后传来狐星河的笑声,悦耳动听,如山野间的风铃作响。
纪昱气得颤抖,周身的气息比景国的寒冬更加酷寒凛冽。
狐星河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入纪昱的耳中:纪昱,你是用什么样的心态说出方才那番话的,是同情我怜悯我,还是单纯只是为了让你摆脱愧疚?
不管是哪种,我都讨厌!
身后传来案几推动的声音,狐星河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话语如同一把钢刀刺进纪昱的心脏,还嫌不够用力似的,在里面狠狠搅动。
纪昱你以为你是什么人?用得着你来可怜我么?我爱你时,你便是我掌心的瑰宝,让我把什么付出给你我都心甘情愿;我不爱你时,你便比那路边的野草还要不如,我连眼神都吝于施舍。
纪昱下颌骨紧绷,额头有青筋在跳动,他低声呵斥:够了!
纪昱转身对着狐星河,第一次露出如此失控的模样,他咬牙道:自从师父去后,我让你住在宫中,吃穿用度与我一样,你在外面闯祸,是我来为你处理,我纪昱自问没有哪点亏欠于你!
狐星河捂着肚皮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没有哪点亏欠我?纪昱我问你,卫真真一次又一次冤枉我的时候你做了什么?卫真真划破那四个宫女的脸,割掉她们舌头把这一切都栽赃到我身上的时候,你又做了什么?甚至最后,卫真真设下毒计让所有人以为我要杀她的时候,你又做了什么什么?
纪昱的怒火在狐星河发泄般的控诉中平静下来,他的心却沉入谷底,像是被卷进万丈深渊,又像是正在一刀一刀遭受凌迟之苦。
纪昱说不出话来。
狐星河道:我来帮你回答。卫真真一次次冤枉我时,你选择了相信卫真真。卫真真用四个宫女之事来陷害我时,你没听过我的解释,还是选择了相信卫真真。卫真真设下毒计说我要杀她之时,你依然选择了卫真真!
狐星河脸颊留下泪水:哪一次你选择过相信我?你口口声声说要好好照顾我,可你真的做到了么?你只是冷眼看着我一次次被人伤害,甚至你就是卫真真的帮凶!
狐星河用手背狠狠抹去眼泪,背过身不愿意再看纪昱,他的声音哽咽却又无比坚决:所以我不要你的照顾,更不需要你的弥补。因为从此以后,你对我而言就只是路边的一株野草。
狐星河的控诉与最后坚决的话语如同千万根钢针,用力刺进纪昱的心脏,让纪昱的心猛地收缩成一团,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直到方才这一刻纪昱才明白自己对狐星河造成的伤害。内疚心疼愤怒憎恨各种情绪交织,让他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两巴掌。
他愤怒和憎恨着傲慢自大的自己,同时又无比心疼那个总是用依恋和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狐星河。
正是因为他的无动于衷,狐星河那双明亮的眼神一点点暗淡,变得被所有人厌弃,甚至最后伤心绝望离开景国。
如今狐星河回来了,却变得不似从前了,不会再用依恋和信任眼神看着他,不会总是跟在自己身边,甚至连喜欢的人也不再是他。正如狐星河所言,他现在对于狐星河就如同路边的一根野草,一文不值。
纪昱心中一痛。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还狐星河一个清白。
纪昱的声音低沉而干涩:当年的事情我会查清楚的。
纪昱推开门,风雪的呼啸掩盖了纪昱离去的脚步声。
狐星河确定纪昱已经走后,脸上心如死灰的表情一下收敛不见,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今天参加龙门诗会,真的是太累了,还是早点睡吧。
一觉睡到大天亮,都过了用早膳的时辰。
狐星河穿好衣裳,正准备去吃点东西,路过庭院时却听到大门外面传来女人的哭喊声。
狐星河问身边的果儿:外面怎么回事?
果儿一张脸气得通红,胸脯一起一伏道:外面来了个女人,非要吵着见大人!下人们劝也劝不走,一拉她她就吵着打人啦,这会儿管家正在处理。
狐星河蹙眉,招呼果儿道:走,去外面看看。
果儿劝阻狐星河:大人还是不要露面,让管家处理就好,我看这女人是个疯的。
狐星河摇头,哼道:既然是冲着我来的,躲在屋子里又怎么躲得掉。估计现在不处理,流言很快就传得满城都是。
狐星河走到门口,管家也迎上来。
女人身边围着几个下人,这几个下人都还算客气,没有动手就一遍遍跟女人讲道理: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们说,我们去禀报大人,你在门口继续这么堵门哭闹下去,我们就只好报官了。
狐星河问管家: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