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尊睨了封亭云一眼,眼里尽是玩味和嘲讽,你瞎吗?月下花前,河畔小曲,没见着我们二人在私会?你的小师妹已经是本座认定双修之人,既然要双修,又何来纠缠一说?
教主心累。
好不容易找个命定的双修之人,对方不仅脸皮薄得跟纱似的,还只会在遭遇危险的时候眼巴巴地表露几分依赖,明明心里喜欢得要命、时不时嘴里跑出几句压抑不住的赞美,但在关键时刻,却总是支支吾吾、拖拖拉拉,好面子得很。
不仅如此,身边竟然还缠着这么只小奶狗,妄想在自己眼皮底下把肉给叼走,盛尊看了一眼封亭云,乳臭未乾的臭小子,就凭你,叼得动吗?
封亭云气得脸色发青,转过脸来对着容新,冷意都化作了冰锥子,一字一句道,私、会?双、修?
不知为何,容新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无语半响,才道,师兄,这事待会再解释。前辈,既然话到这里,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清楚。
容新顿了顿,其实我并不算是一个拥有完整双阳灵体的人。
盛尊面色逐渐阴郁,今夜的那点笑意终于消失,什么意思?
容新见他忽变的脸色,心底再次感慨他变脸的速度,这事我也是刚知道,就是我虽然身负极阳之气,但和别的不同,我命中还带火煞,一个不小心就会爆体而亡,我要是和前辈双修,说不定还没成呢,就就死在床上,到时候多难看
容新觉得,这事要是真的会发生,他敢保证,盛尊下半生的午夜故事一定都是悲惨收尾,毕竟任谁在干得起劲的时候,身下人突然暴毙,心理阴影面积必定没法求解。
果然,盛尊一听,两条俊眉纠得死死的,眉目中心的朱砂痣也黯淡了下来,命带火煞?
容新乘胜追击,就是这样,教主要是不信,还可以去城东寺庙找既远和尚,这事他可以作证!我现在自身难保,帮不了教主,等我找到解决办法再知会前辈!
容新正欲把封亭云带走,盛尊却强行过来扣住他的手腕,霸道的灵力直接闯入容新的灵脉。
容新今日本就被禅意钟的钟声震得头晕吐血,胸口的那股郁气直接被冲撞的灵力绞得犹如团团逃窜的火苗,火苗从他的胸腔左窜右跳,扎入脏腑。
盛尊的修为和玄策一个境界,但他的灵力却和玄策的温润修和截然不同,混元功气与力合,凶悍强劲,一进入灵脉,容新就毫无招架之力。
很快,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鬓间渗下,他浑身发抖,脸上一会发白一会发红,后背很快就被汗湿。
封亭云见势不对,要阻止盛尊继续探他灵脉,住手!停下!
可惜来不及了,盛尊的灵气直探容新的金丹,还没有下到丹田,就被一股更加强劲而灼热的气流反噬,逼得盛尊不得不退出容新的六脉,被震得后退几步。
再反观容新,那股气流直冲他的胸腔,郁气被这么强有力地冲击,直接抵上他的咽喉,混着黑血咳了出来。
封亭云连忙封住他的穴道,为何你受了这么重的内伤不早点告诉我?
封亭云晦涩不堪的眼里闪过惊讶、闪过痛苦、也闪过自责。
郁气吐出来以后,容新觉得舒服了许多,先前顿在胸口的那股不顺畅的感觉消失了,只是丹田烧得厉害。但容新的脸色好歹恢复了点血色,朝封亭云扯了扯嘴角,这不是内伤,先天的,等我缓一缓就没事了。
封亭云却不再说什么,只是擦了擦他嘴角的黑血,将他整个人都压在自己的臂膀,手却规规矩矩没有乱动。
盛尊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又看了看虚弱的容新,他的眉目凌厉,眼里全是不可置信,怎么会如此?明明只是金丹期的修为,为何内丹会如此灼气烧人?
容新用一副看似遗憾万分,实则眼梢都要飞起的表情对盛尊说道,前辈,我这是病,生病了,跟你双修不了,等我病治好了,我再,咳咳,再去寻你吧。
寻你个大头鬼,在你没度过混元功第七层之前,小爷我绝壁不会去找你,今后看见红色有多远滚滚多远。
盛尊没有说话,他细白的脸庞朦胧着淡淡的薄雾,似乎是疑云,又似乎是因为失望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就连平日嚣张的朱砂红仿佛也没有那么艳丽。
船舫还在微微晃动,夜里的晚风轻轻吹过,河灯一排排地向远处飘走,不知道到底是要飘去哪里。
盛尊好一会才抬起目光,为何本座上次探你灵脉尚且还算通畅,此番却生异变?
容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们上次相见,是我刚结丹没几日。
或许是因为那时候容新刚穿书,连灵力都不懂怎么运转自如,即便常常感到滞气,也觉得没什么毛病,但今日之后,容新已经有了些感应他的身体可能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盛尊闻言,没有再做出什么举动,他望了望临河两岸的柳树,那上面挂满写着诗词的纸条,小纸条随风荡得厉害,像极了河面的无根浮萍。
容新顺着他的视线好奇地看过去,发现小纸条被卖诗词的老书生裁得方方正正,像极了修士常用的纸符。
本座回红衣谷,若能寻得解决办法,便来找你。
容新闻言,晓得他这是此路不通,便要另寻他路盛尊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寻个双阳之体的人双修,从封治手里将他救下,现下又是带他私会又是听曲,尽管容新不想承认,但盛尊显然是大费周章,必定是要达到目的。
现在他的目的就要泡汤了,因为容新这体质需要吸收更多的灵气,盛尊的混元功再怎么霸道,也不可能满足得了容新这个吸盘石、无底洞,即便盛尊修为再高,双修本就是互补互通,谁敢拿自己半生修为做赌注呢?
容新见盛尊消失在浓浓夜里,松了口气。
师妹,现下可否解释解释,你是如何与红衣谷教主撕扯一块的?
这声音仔细一听,还能辨出其中的咬牙切齿与阴森可怖,容新觉得背后的冷汗被夜风一吹,周身的汗毛又要竖起来了!
容新露出白灿灿的牙,心里飞快盘算了一番,一边是封亭云深情脉脉地问他可不可以结成道侣,一边是凌云剑倏然出鞘后的凌厉刀锋;一边是自己即将爆体而亡的现实惨状,一边又是房中迷漫着诡异暧昧的湿.吻
最终左右两个天秤终于向小命那边倾斜了一丢丢。
容新拂着胸口,夸张地喘着气,状若险些丢了命的老狗,那个,师兄,我快不行了,胸口疼,咱们先回去吧,好不好?
封亭云见状,先前如虎狼般的森然色厉被逐渐压了下去,惊涛骇浪的怒火也逐渐消停,他咬了咬唇,高冷俊美的五官染上了点不甘和幽怨,这样的他看起来还真的挺像《巫山雨》里,起先被将军无意抛下的玉郎君
容新在心里呸了好几下,什么玉郎君啊,人家封亭云先是遗世仙君,再化身碾压主角的黑莲反派,是个撑得起一千多章的主要角色,现在的世道不怕反派坏,就怕反派又坏又帅,主角只是他的CP,相爱相杀的梗玩得遛起,分分钟就能令直男落泪、腐女尖叫。
可是,还别说,这城西河畔、中元之夜,这位遗世仙君一幅面带郁色、眼含缠绵地盯着自己看,容新被这燎原的目光看得心里阵阵发虚,好像他真的成了那个即将要把玉郎君抛在身后的将军一样。
容新干脆两眼一闭,故技重施,师兄,你别看我了,我头晕得紧,再看我就要真的晕过去了。
封亭云见他这个样子果然收起了目光,想将他扶上自己的背,容新连忙阻止他,不要背的!
容新又不是没有背过人,要是他这会爬上封亭云的背,封亭云铁定知道自己是个跟他同款的大男人!
先前种种寻思要跟他摊牌的心思,在今日被既远和尚按下铁锤以后,容新突然没了胆子。
一方面他是真的害怕封亭云会记恨他,来自反派的仇恨并不是任何配角能承受得起的;另一方面是他心底奇怪的期盼在作祟,那期盼到底是什么,容新还没来得及去细想。
封亭云皱了皱眉,很快又舒展开来,不背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