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请留步。
玉珩不复原先凶神恶煞的表情,态度诚恳道:你既治好了阿容,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不管是能不能办到,他都会去尝试。
六皇子的一个承诺,可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可老者只是摆了摆手,缓声道:感谢就不必了,要不是小娃娃祖上对我有恩,别说是皇宫,就是仙境我也是不去的。
这次可算是把人情给还清喽。话落,一袭粗布麻衣的老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云容虽然毒素已消,但身体亏空的厉害,急需调养。
可他终日昏迷不醒,就连水也喝不下去,也怎会吃的进膳食?经太医院联合商讨,又开了一剂汤药,进行疗养。
至于方法,还是由玉珩亲自喂下去。
褪去了一生的病痛,经过五日的精心照料,云容瞧着总算是健康了不少。
八月的天儿闷热的很,所幸熙和殿早早的上了冰,身处室内并不觉得炎热。
宛如蝶翼的睫羽轻颤,时隔多日,云容终于从长眠中苏醒。
柔和的阳光恰巧落在他不远处,映下窗格的形状。光束下,有细小的尘埃在四处飞舞,显得格外静好。
云容眼中尚含了分迷茫,有点分不清今夕是何夕。他略略眨了眨眼睛,身侧有清浅的呼吸声。
侧过脸,就瞧着一张憔悴的俊脸,静静的趴伏在榻边。纤长的睫毛在他眼窝处打下一片扇形阴影,鼻翼轻轻翕动,竟显出几分乖巧可爱来。
云容看的心底微软,忍不住伸出被子下的手去摸摸他的脸颊。触手温润,是独属于玉珩的温度。
他瘦了,瘦了许多。
被脸上的触感徒然惊醒,玉珩瞬间睁开双眸,眼中清醒干净的根本看不出是一个方睡醒之人。
他立即紧张的看向云容的方向,就瞧着心上人正一脸心疼的注视着自己。
那般美好,恍惚的像是做了一场梦,令他徒然红了眼眶,兀的站起身子就把云容抱进怀里,口中直道:阿容,阿容,阿容。
像是怎么也念不够一样,一直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眼。
情不自禁的回抱住他,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的安抚他,云容温声道:我在。
两人维持着姿态抱了良久,玉珩蓦地回过神来,他说过以后不再逼迫阿容,那他也不该再做出如此恬不知耻之事。
身子免不得僵木了一瞬,玉珩忍着不舍松开了揽着云容的手,口不择言道:阿容你等等,我去给你端点吃的。
可照着他的身份,哪里需要他去端劳什子的吃的?
见着他急不可耐的要走,云容默了默,你怕我?
怎会?
那你跑什么?
云容对玉珩促狭一笑道,再过分的事儿你又不是没干过,如今怎地还怕一个抱了?
第66章
阿容,以前是我不对。
以为云容是在嘲讽他,玉珩扯了扯嘴角,艰难道:就当是我犯浑不知事儿,以后不会了。
不会什么?
不会不会再对你对手动脚了。
这次的事最终还是刺激到了玉珩,他觉得云容之所以会中毒所有的责任都在于他,要不是他斩杀了德妃,又把云容囚在熙和殿,玉嫣兰根本不会对阿容动手。
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只会让他和阿容的关系越来越僵,为了以后,他得克制住自己的本性才是。
玉珩莫名其妙的话让云容眯了眯眼睛,他下意识的想要半直起身子,但躺了月余的身体虚的很,根本没甚力气。
他伸出手掌撑在榻边用力的试了试,结果还是不行,心下免不得的叹了口气。
动作中发出的些许响动让玉珩霎时回转身来,瞧着云容似是想起的模样,忙不迭的探手去扶他。
垂眸扫了眼落在自个儿肩背上的手臂,云容好笑道:那你是准备以后有礼的对待我了?
自然。玉珩点了点头,面上是十足的诚恳。见云容没甚排斥他的靠近,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才怪,他这是打算以退为进。
云容挑了挑眉,也没反驳,他把玉珩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似是不经意提了句,你今日怎地穿了一身白?
要知道,打从云容遇见他起,除了第一回在护国寺穿了身浅蓝色以示对神佛的尊敬外,其余时间这人都是穿的一溜儿的红衣。
白?衣服的种类总是要换换的,我一时兴起便换了身。
玉珩偏头看了看自个儿的袖子,朝云容询问道:可还行?
云容:
那纯白色的袖口和衣摆处皆绣着华丽的暗纹,用了上等的银丝制成朵朵莲花。如果不仔细辨别根本瞧不出来。
这在大宋朝,只有为家人亲眷以及爱人祈福才会穿着的衣服。
云容心下一酸,抬首望着玉珩养了几日还是苍白清瘦的面庞,拢在衣裳下的身躯恐怕是比自己这个病患还要来的干巴。
定定的瞧了许久,久到玉珩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心和焦急,云容才轻声道:可行至极。
听到心上人的赞赏,玉珩方才露出一丝笑来,他担心云容身子太虚,坐着难受,极为细心的拿过一旁的烟云色湘绣软枕垫在云容身后,温声道:阿容,你躺着些吧,这样
话音将将落了一半,便戛然而止。
玉珩兀的睁大眼眶,茶色的眼珠子缓缓的下移,盯着他锁骨处的黑色脑袋,震惊道:阿容?!
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云容躺在玉珩怀中,一字一句道:我都听到了。
服用栖息草后,他虽然身体陷入沉眠,但大半的意识却是清醒的,自然也就知道发生在他身边的种种事情。
玉珩是怎样为他的事急上忙下的,怎样不眠不休的亲自照顾他的,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跟他说了那些话的,更甚者是怎样要随他赴死的,他都一一知晓。
其中所蕴含的情意,比他原想的何止深了千百倍?
将脸下滑,直直贴在他左胸处,云容侧耳听着他强健有力,高出常人许多的心跳声。
他在紧张,极度的紧张。
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云容又重复了一回,那些个事儿我全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他知道什么?自己背地里做的那些个事儿?
玉珩脸上呆了呆,须臾,把云容轻轻的从怀中扶起。他抿了抿薄唇,我是不是很坏?很恶毒?
坏?恶毒?云容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有些差异道。
嗯。他手砍德妃,脚踩亲妹妹,还威胁整个太医院,治不好阿容通通陪葬,甚至居然还不要脸皮的想追随阿容而去。
在阿容眼中他一定是个卑鄙无耻,残暴冷酷到了极点的家伙。
你怎么会这么想?云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在我心里,你再诚挚不过。
这世间,再也找不到如他这般纯质,肆意的全凭心意的少年了。
诚挚?琥珀色的眸子里清晰的倒映着他的模样,玉珩倏地轻声开口,阿容,你不必感到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