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斗明白,嬴政这是在不满他还在使用竹简。
距离嬴政第一次看到纸已经好几年了,在这些时间里,体验过纸的便捷度的嬴政对竹简的忍耐力越来越低,尤其是在最近,在书阁里的书曝光之后,有些人甚至在抗拒纸的存在,哪怕就算嬴政还没任何推行纸的行动。
这是必然的,事实上,历史上纸的推行也是历经了坎坷的。
一开始,因为生产纸的技术不够成熟,纸所拥有的缺点太多了,人们只能因此放弃它的优点,然而在技术成熟之后,竹简依然在一段时间内占据着主导的身份,很多人认为纸不如竹简可靠,他们依然固执地认为只有写在竹简上才能保证写的东西流传下去,而不是轻易地被撕毁或是丢失。
墨斗甚至能预见到就算是嬴政推行了纸之后,除非是急报或是不重要的文件,其他的公务依然会被写在竹简上然而送到嬴政的眼皮子底下,哪怕嬴政再怎么暴跳如雷,那些人依然觉得写在竹简上更加显地重要以及可靠。
这样一想,墨斗有点明白历史上嬴政焚书坑儒的心情了。
匾额上墨迹可干了?
突然间,嬴政开口问到,墨斗在想事情,反应慢了一拍,李斯反应快了一点,立马查看了一番,然后确认道:干了。
善,嬴政恶劣地勾起嘴角,手上批复的动作也轻快了起来,那就送去叔父那儿吧。
李斯摆摆手让赵高进来,示意让他安排人手送去吕府那儿,看着被搬走了匾额,墨斗刚刚还有些烦闷的心情神奇地通顺了起来,墨斗乐滋滋地想:果然,自己的快乐总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的。
收到了匾额的吕不韦受到了一万点打击,他恨不得将这个破牌子直接劈了当柴烧,然而赵高并没有给他任何的机会,他谨遵嬴政的吩咐,压根就没让吕不韦的人碰到匾额,而是给吕不韦看了一眼后直接转了个方向,直直地送到了书馆出处,然后当着追出来吕不韦的面挂了上去。
据当事人赵高的回复,当时吕不韦差点没喘上气来,直接栽倒了地上,被他的随从七手八脚地送到了隔壁的医馆处,还是当初研究瘟疫的姜医师给看的病。
事后,墨斗专门去问了姜榆吕不韦的情况,对方则是高冷地丢下了一句吕公已老四个字就转身研究牛痘去了,虽然墨斗已经告诉了他关于天花的预防措施,并且也取得了一定效果,但仍然有不少问题需要解决,比如说在种痘之后的并发症:细菌感染,如局部化脓、败血症等。
对此墨斗并没有什么不满,他当然不会在意姜榆的态度问题,更何况他已经知道他想要的情报:吕不韦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甚至觉得要是他再气一气吕不韦,说不定还真能做到三气吕公的效果气出脑溢血什么的在后世不要太常见。
不过嬴政和墨斗并没有什么空来理吕不韦:他们要开始推行纸了。
在书馆被赋予了千金阁这个名号后,嬴政开始了第二步行动:继金钱之后便是以名利诱惑。
千金阁要开放了,之前仅仅只是为《吕氏春秋》提供一个阅读场所,只让找茬的人进去,现在,它将向所有人开放,当然还是要有限制的:它只认书不认人。
只要献出一本你有的书,让千金阁收录到纸质的书里,你就有能进去一次查阅里面所有的书籍,当然,献出的书千金阁会保密,除非你愿意将其公开。
而愿意公开的人则会享受其他的福利:可选择自己想要的一本书抄录回家。
公开上缴十本以上书的人则有权无限制出入千金阁。
千金阁不怕重复,哪怕是一本《诗经》被人上缴了好几次,它就像是一只饕餮一样贪婪地收录所有的版本吞入腹中,所有人看不到它的底线。
为了吸引那些本来就有不少书的世家大族,嬴政几乎是将秦国国库里的书全都砸了进去,墨斗甚至看到不少后世已经失传了的书:《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要是让古代汉语学家看这些到估计得发疯。
嬴政如此大手笔,不少观望的人都犹犹豫豫地拿出了一两本千金阁里已经有的书献了上去,然后带着一包袱的干粮义务反复的一头扎了进去:在没有印刷术的年代,所有的书都是手抄版,被传抄地越多,错误也越多,就算是书馆里的书他们都看过了,他们也会忍不住想要看看别的版本,这也是千金阁执意要收录所有版本原因。
然后,他们准备足够啃三天的干粮全被没收了,理由很简单,为了防老鼠(坑你们更多的书)
墨斗不爽千金阁空荡荡的书架很久了,有哪个图书馆书架是靠竹简给填满的?墨斗发誓,他绝对要让三面墙上的书架都放满书!纸质的!
第66章
吕府。
吕公,管家小心翼翼地将侧躺在榻上的吕不韦叫醒,东西拿到手了。
吕不韦眼睛睁开一条缝,摆摆手让对方将东西呈上来,管家赶紧将手里的送到吕不韦的面前:一张又黄又糙的纸,以及一只毛色光亮的笔。
不是同一样东西。他伸手摸了摸纸,缓缓摇头,那书馆里的纸绵软柔顺,手里的这个差太多了,你们怎么到手的?
管家低着头说:是千金阁卖的
呲啦吕不韦一言不发地将手里纸撕成两半,管家立马住嘴,忐忑不安地等着吕不韦的问话,不过让他放心的是,吕不韦只是疲惫地闭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房间里只剩下吕不韦沉重的呼吸声。
要是在之前几个月,他还不至于这么胆战心惊,但是在千金阁成立之后,吕不韦的忍耐度变得前所未有地低,已经好几个下仆因为一点小事而被打了个半死。
眼看半天吕不韦也不发话,管家终于忍不住往上看了吕不韦一眼,这是管家发现,吕不韦的头发竟然花白了大半,这让他有点愣神,自打他跟着吕不韦以来,吕不韦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还从未出现过如此疲态,一时之间,管家鼻头竟然有点发酸。
许是感觉到了管家的视线,吕不韦懒洋洋地睁眼问到:看我干甚?
没,管家垂下头,把眼眶里的眼泪给眨了回去,吕公可有什么吩咐?
吕不韦嗤笑一声,将管家的话重复了一遍:有何吩咐?
短短两个字,将羞愧地管家不敢再抬头多看一眼,这些日子吕不韦只让他们去搞明白纸的来源,结果他们什么都打听不到,拿过来的还是嬴政准备卖人的纸,这时他们才发现,他们安排在嬴政周围的眼线竟然一个都不剩。
吕不韦沉思片刻,还是提出了一个问题:这纸买多少金钱?
到底是商人,一听见买卖就不自觉地想要计算成本利润。管家低声报出一个数字,说便宜也不便宜,但到底比竹简的价钱要低一点。
吕不韦心里快速估算了一遍,叹了一口气,果然,既然嬴政敢推出纸那一定是算好的,这个价钱不多不少,刚好卡在一个节点,让人总觉得还是用纸来得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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