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将自己的眼珠转了回来,他重新将视线放到纸上,确实,信息都写到纸上了:嫪毐怎么见到的赵姬,谁提供了帮助,什么时候生的孩子,又生了多少,以及他和赵姬说了什么话
太全面了,就像是布置了多年的陷阱,就等着他往下跳,好让他成为一个垫脚石。
嬴政扯扯嘴角,漫不经心道:无事,寡人就是想问问,李卿花了多少时间为寡人做了这份事,好让寡人知道该如何奖赏李卿。
一瞬间,李斯手脚冰凉,冷汗唰地从背后冒了出来,是的,他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他做得太明显了,这简直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嬴政他李斯将主意打到了嬴政头上,而且还是早有预谋。
李斯舔了舔嘴唇,又咽下一口唾沫才开口说话,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进了沙子一样嘶哑:这是臣分内之事,大王无需在意。
分内之事,嬴政仅仅只是重复了一遍,李斯的寒气开始漫向了心里,但就在李斯准备好被嬴政质问的时候,嬴政却就此放过了他,吩咐下去,寡人要在雍城举办冠礼。
嬴政的声线很平,但却如千斤重鼎落在了李斯的心上,嗡嗡地鸣声示警,更是直接定下了嫪毐的结局。
李斯松下一口气,连忙俯身称是,没等嬴政下一步的分析便急急地往外走,生怕嬴政后悔再把他给叫住问话。事实上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就在他出门的那一刻,嬴政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有所的东西都砸了个彻底。
响动很大,但是守在外面的人根本敢进去看一眼,他们全都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声,直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地往里面张望:阿父
嬴政手一顿,抬头一看,是他的儿子扶苏,嬴政轻轻将手里的砚台轻轻放下,走过去蹲下将扶苏抱起,地上全是碎片,很可能会伤到扶苏:扶苏怎么过来了?
扶苏看着嬴政,他的父亲的脸还因为愤怒而扭曲着,但他并没有任何畏惧的情绪,而是用手摸了摸嬴政的脸颊:扶苏今日学了诗经,想背给阿父听阿父这是怎么了?谁惹阿父哭了?
嬴政扯起嘴角:阿父没哭,没人能欺负阿父,阿父只是在生气。
但嬴政的话并没让扶苏放心,他皱起肉肉的脸:不可以说谎的,扶苏能感觉到阿父在哭阿父莫哭,扶苏给阿父背诗经,阿父要是还不开心,扶苏就去找墨斗叔叔造玩具给阿父玩,墨斗叔叔造的玩具可好玩了~
嬴政将扶苏抱到怀里:好,扶苏给阿父背诗经,玩具咱们一起玩。
扶苏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严肃地背起诗经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嬴政听着奶乎乎的声音,将扶苏越抱越紧,嬴政突然想到,赵姬生的孩子也应当与扶苏一般大了
王即薨,以子为后,这句话就像是一个恶毒的诅咒刻在了嬴政的心里。
嬴政低头看乖乖被他抱着的扶苏,这个孩子甚至还在用他小小的手拍着他的手臂安抚着他,嬴政的眼睛突然间就湿了他将头埋到扶苏的怀里,咬紧牙,哪怕是为了扶苏,他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嫪毐!
当嬴政抱着扶苏出现在墨斗面前时,墨斗已经能非常淡定地接受这个现实了,毕竟他经历过更加刺激的事情
墨斗远远地站着向嬴政和扶苏行礼:拜见大王,拜见长公子。
站那么作甚?嬴政皱了皱眉,空气好像有点不对劲,这是什么味道?
墨斗听到问话,默默地往后又退了几步:没什么,是我在瞎折腾,大王容我去沐浴一番。
嬴政挑挑眉,看来墨斗这是又在倒腾好东西了,他点点头很快就同意了:行,去吧。
墨斗身上的味道并不重,所以洗得很快,当他出来时,嬴政正握着扶苏的手在纸上教他写字,墨斗上凑上去一看,赞叹道:长公子学诗经了?
扶苏挺起小胸脯:嗯!
墨斗笑眯眯地看着扶苏,怪蜀黍属性开始蠢蠢欲动:长公子好厉害!
扶苏骄傲脸:父王说过,孤是最聪明哒!
一旁的嬴政听不下去了,他干咳一声:斗,你莫惯着他。
墨斗震惊道:难道不是大王说长公子最聪明的吗?
嬴政抽了抽嘴角,然后迎上扶苏濡幕的小眼神,败下阵来:扶苏当然是个好孩子寡人去洗漱洗漱
镇定自若的背影中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滋味,墨斗看地是憋笑不已。
墨斗叔叔,扶苏小心翼翼地探头,确定自家阿父走了之后悄悄对墨斗说,孤告诉你一件事。
墨斗低头,认真地看向扶苏:长公子请讲。
扶苏也认真地点点头,只有墨斗叔叔是把他当回事的,所以这件事他只告诉墨斗叔叔:今日父王不开心。不过父王哭的事是不能告诉别人的,所有人都不可以。
墨斗皱眉,然后又舒展开来:那长公子想让我干什么?
扶苏轻轻颔首,竟然有了一丝长公子的风范:是,孤知道墨斗叔叔每次造出的东西父王都很喜欢,所以
所以长公子想让我造新东西好让大王开心?
是,可以吗?扶苏皱皱眉,就是孤没东西好赏赐墨斗叔叔。
墨斗微微一笑:墨斗答应长公子,至于奖赏暂且留着可好?
扶苏歪歪头,然后转头拿笔递给墨斗:立字据。
墨斗笑得更开心了:好~立字据。
当嬴政出来的时候,这俩一大一小已经说完了悄悄话,这时齐刷刷地看向嬴政,看得嬴政脚步一顿:何事?
没事,墨斗和扶苏不约而同地摇摇头,嬴政怀疑地扫视了这两人一眼,最后还是无奈地摇摇头:罢了,你们继续玩罢。
墨斗和扶苏立马低头,一脸认真的样子,让嬴政的心情轻松了一点,他没有坐下,而是随意地到处走走,墨斗觉得自己大概有病,为什么他的心脏是随着嬴政的脚步声跳动的?
对了,嬴政突然停了下来,墨斗的心也随之漏跳了一拍,与扶苏齐齐抬眼看嬴政,寡人不日便要去往雍城举行冠礼,你们随寡人同行。
扶苏作为长公子是必须同行了,墨斗当然也得带上。
墨斗身体一僵,他貌似知道为什么扶苏说嬴政今天不开心了,估计嬴政已经知道嫪毐和赵姬的事了
墨斗抿抿嘴,但脸上却露出微笑:墨斗多谢大王。
他得抓紧时间跟蒙恬通信一封,希望能赶上那个时辰
秦国,雍城内,蕲年宫。
嫪毐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颇有点不习惯,自从他来到雍城后就又不需在维持阉人的身份,于是便重新开始蓄胡,结果嬴政现在要来雍城举行成年礼,他就不得不又把胡子剃了。
要知道,在古代,就算没有儒家学说的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不敢损的概念,但去掉胡子还是一件不好的事情,甚至都算得上是羞辱。
嫪毐愤愤放下手,果然那个嬴政还是长不大的小孩子,当年说得好好的不再管雍城,结果成年了还是屁颠屁颠地要在母亲的眼皮子底下举行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