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斗接过伞手里的玻璃,比伞还要激动,相比于伞造出的玻璃,他更加惊喜的是伞对化学产生的兴趣,墨斗想了想,决定先去发酵个肥料,然后再回来和伞彻夜长谈此事,至于嬴政?哪儿凉快哪儿呆着!
伞,你先在此等候,我马上回来与你商谈此事。
伞乖巧地点点头,耐心地等待墨斗的回来,他看得出,师傅也对此事兴奋地很。
然而,两个时辰都过去了,墨斗依然还没回来,直到夜禁之后,忙碌了一天的嬴政出现,房间内依然只有等待墨斗回来的伞一人。
嬴政扫视了一圈,将目光凝聚到伞的身上,他一字一句地问到:墨斗呢?
伞苍白着脸摇头:不知道,两个时辰前出去的,到现在还没回来。
嬴政盯着伞,在确认对方并没有撒谎之后,他猛然起身推门出去,断声下令到:给寡人搜人!
一夜之后,嬴政到最后都没有得到他要找的人,甚至失踪的名单上添加了十几位人员,他们无一例外,都不是秦国人,而且一大部分皆是赵人。
赵国,宜安。
远处的京观堆的时日已经许久了,久到哪怕是在寒冷的冬天,他们的头颅也开始腐烂,尸臭味顺着西北风呼呼地往赵兵的口鼻里灌,士兵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是愤怒还是悲哀,他们所有的表情都被腥臭的寒风冻僵在心底,等待着一把火来将他们全部焚烧殆尽。
但是并没有火,哪怕他们愿意燃烧,他们的将领却依然下令龟缩在城垒之内,然后,眼睁睁地听着敌国的辱骂,看着同胞的腐烂,以及等待着战败
为何不去支援?赵葱恨恨地怒视李牧,战报上不是写了那桓齮去攻打肥下了吗!
李牧从舆图中抬起头来看了赵葱一眼,不快不慢地解释道:敌攻而我救,是致于人,乃兵家所忌。
你的意思是要让我们看着秦军打?再放对方坑杀个十万赵人!赵葱不可思议地瞪眼,他原本是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席子上的,此刻他已经将身子全部直了起来,他抖着嘴唇拼尽全力喊道:将军!
然而李牧依然没有表态,赵葱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李牧,直到一阵风吹进了帐内带着他们所熟悉的味道,终于,赵葱坚持不住,他的信念被这风给完全击垮了,他捂住脸:若是,若是那十万赵军仍在
便是仍在,我们也用不得那败仗之兵,更养不起那十万的嘴。
此话一出,群将激愤,他们中已有不少人将手按在了佩剑之上,但即便如此,李牧却依然平静,他以非常平缓的眼神注视着所有人,像是有魔力一般,竟然将这些躁动不安的心安抚了下去,李牧的声线依然没有起伏,他说:诸位再给在下一点时间可好?
没人应声,他们都沉默着,但这已经是变相的可许了。
李牧点点头。然后继续低头看舆图:多谢诸位。
缓过神来的赵葱拿来捂住脸的手,他刚想反驳,却被一旁的人给拉住,他往对方示意的方向一看李牧的掌心漫血,一滴一滴地染红了整张舆图。
这时,赵葱突然明白了,李牧心中的恨,并不下于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
第93章
仍旧是赵国,宜安。
独属于黑夜的颜色满布在整片土地,桓齮前几日率兵去攻打肥下了,原先只是诱敌之计,但看赵军实在不敢出来,桓齮索性假戏真做,直攻肥下,只剩王翦留守在秦营,而王翦此刻仍旧未睡,正执笔思考着要如何回信。
后世有一句诗叫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虽然王翦并不知道,但是如果现在有人拿着大笔的银子让他交出刚刚收到的信的话,王翦只会那剑直接砍了那人。
开玩笑,那时他乖儿子王贲写的信,拿金山都不换好吗!
与其他家族的父严子孝不同,王翦和王贲的关系更像是两兄弟,两人经常会为了兵书上的观点大打出手,也会一同抱着酒壶畅饮通宵,因此王翦对王贲的回信愈发慎重。
火烛轻快地跳跃起来,晃眼的灯火打断了王翦的思路,让他不由得等着灯台皱起眉,奇怪,今夜无风,火烛怎会跳动地如此厉害?
黑夜愈发地寂静了起来,一种不安感弥漫上了王翦的心头,直到远方隐隐传来隆隆的雷声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那不是雷声,那时马蹄声!
王翦一把收起放在案几上的书信,猛然起身,慌乱之间撞翻案几,火蛇腾地一下扑上了散落在地上的纸张,但旋即便被王翦匆忙的脚步给踩灭。
就在王翦出门的短短时间内,敌军已经靠近,王翦咬牙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卫兵吼道:快去鸣鼓!有敌袭!
然后转身迅速离去寻马他不是要逃,而是要赶紧上马指挥。
被吼了一顿的卫兵仍旧未反应过来:敌袭?怎么可能,那赵军不是被他们打到龟缩在城里不敢出来了吗?
但时间容不得他们多想,赵军的火光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了,不止卫兵,巡逻的士兵也反应了过来,这时秦军展现出了极强的组织能力,不用卫兵,战鼓即刻响起,秦兵慌乱之间竟然还能迅速穿衣整装
但这些反抗还远远不够!
这些赵军是嗜血而来,二十年前的四十万赵军还未完全化作尘泥,如今又新添十万滴血,战国整个时代所损士卒足足有两百万,而他们赵国就占了五分之一,此仇不报,何以解!
平日憋压的愤怒、委屈、不甘、痛恨甚至是绝望,都就在此夜爆发出来,带着血腥味的复仇让赵军皆化为厉鬼,他们面目扭曲,含泪斩下一颗颗带血的头颅。
哪怕损命也无妨,即便斩敌却无功将由如何,他们只想让秦国偿命!
王翦数次结阵,但都被赵军给冲散了,他明白,这一仗秦军扛不住了,对方有备而来,士气高涨,而他们人数本就不敌,又处在被动之境,为今之计只有尽可能地集结人手,然后撤退
将军!亲兵骑马赶来,脸上全是血迹,我们已经派人去通知桓将军了!
喊人喊到破声的王翦哑着嗓子吼道:不要去!不要让桓齮回来!
亲兵一怔:可是
不要去!王翦来不及解释,他直接下令,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把人都给我叫回来!
亲兵不明所以,但服从命令的天性让他选择了咬牙转头:诺!
然而,就在下一刻,亲兵的头就掉到了地上,被马蹄直直地踢入到篝火之中
嘿,真险,可不能让你把将军的计划给坏了。
赵葱站在马车车板上,大刀上暗红色的液体还未流下,旋即便全部被挥到了王翦的头盔之上,然后刀却被牢牢当在了削长的秦剑之外,隔着刀剑,两人对视一眼,在火光的照耀之下,四颗眼珠仿若都在漫血。
终究是被称为战国四大名将的王翦更为勇猛,赵葱被震翻车下,眼看王翦的长剑便要挥下,另一辆马车迅速赶来,李牧随即接替赵葱的位置,两大名将,按着他们的宿命最后汇集到了一起依然以敌对的姿态。
王翦咧嘴一笑:李牧?
李牧默声点头,王翦也点头示意,然后,迅速,驱马逃跑。
李牧没想到王翦竟然如此没有大将之风,愣神之间就被拉下了一大段的距离,再加上秦国特有的马镫和马鞍,以赵高马车的速度,根本驱马不及。
赵葱爬上马车:将军,我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