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日子,此间本是梵音不断,多的是游人香客在此,听德高望重的僧人唱经礼佛,近日因皇帝要来,游人香客早下了山,只剩八百僧众,由护国寺方丈率着,在寺门前迎接。
妃嫔们常年养在深宫,素来娇生惯养,此番舟车劳顿,又跟着手脚并用地爬了许久的山,几乎耗了一生气力,眼睁睁看皇帝与那方丈进了殿门,像是要说什么话,都觉得腿脚发软,又不敢娇气,幸而樊帝懂得怜惜,先令众人安顿,再出来用膳,这才让人松了口气。
此时寺院里头有两千余人,许多小僧侣与宫人手里端着杯盘桌凳,来来往往,正在准备晚膳。
樊裕站在窗边,望着白茫茫的山出神。
山上大树小枝,尽是沉甸甸的厚雪,忽地远处传来什么动静,那树梢积雪便会一颤。
一个黑甲打扮的少年正带着一队护卫过来,看他小小年纪,架子倒很神气,对着大队指手画脚,安排寺中护卫。
许久才见着窗边站的人,上前施了一礼,“二殿下。”
樊裕随口问,“下山之路封了?”
“听息大人所言,此前城里有些不太平,卑职便将山路封了。”
樊裕淡淡扫视一圈,“赵庄不来?”
方亭道,“殿下有所不知,昨夜牢里那杨世子半夜不知怎地呕起血,险些丧命,皇上令老大留在城里,看着他。”
樊裕微微一愣。
恰巧此时拐角又有积雪坠落在地,发出“簌簌”的声响,引得二人侧首瞥了一眼。
白雪深处,树枝微晃,原是一株腊梅。
☆、日光消散
白日微斜,茫茫的雪色绵延千里。
在出京往浙江去的官道上,八只车轱辘正不马不停蹄地碾过雪道,猛烈运动的车身使顶上所悬风铃叮当不断摇晃,在冗长而沉闷的车道上留下一长串铃声。
不知行了多久,那铃声忽地渐渐削弱,马儿放缓步调,不一会儿,车外两声长长的“吁——”齐齐响起,马车终于停下。
车中人撩起车帘一瞧,原来是第一个驿站已然到了。
那守站的官员一双火眼,从下车二人相貌身材、衣着配饰的漂亮华贵,一眼便看出,来人身份非富即贵,于是平日那声懒洋洋的“腰牌何在”说不到一半,便被他敏锐地吞回口中,转而亲自起身迎接。
也幸而如此,才使他之后见那护卫出示的腰牌之时,心中虽然后怕,却终于免去昏死过去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