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争估摸着詹星若应该是见到顾成渊了,但是边城的鬼面还没退兵,无争觉得有点怪,顾情的信上明明就说,詹星若到了,鬼面就退兵。当时他和詹星若猜想的是,如果顾情就是鬼面,想要见詹星若当然要今早退兵。
可是现在詹星若见到了顾情,鬼面却还在。
无争在屋里走了两圈,左思右想,只得出一个结论,如果真如詹星若所说,顾情就是鬼面,那现在鬼面不退兵的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现在的鬼面不是真正的鬼面,而是一个调包的假货。
这个顾成渊,卑鄙小人。无争看着那小山一样的彩礼,还有王叔临走留在他桌上,带着烫金顾字的请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来人,备马!无争道,他忽然想到一个人,既和鬼面交过手,又记得乘风侯枪法,只要找他,让他与鬼面过上两招,那鬼面是不是真货,一验便知。
四月份的月渚有些泥泞,无争没带侍卫,自己一个人披着夜色,踏着春水,奔向了陈江养伤的地方。
陈江倒也不是受了多重的伤,身上不过几处轻伤,人却好像瘦了一圈。
无争和他一见面,两人都愣了愣。
陈将军。无争轻道了一声,有些惊讶,前些日子见到陈江还不是这样的,从大西北回来的陈江,混身都是寒风削出来的棱角,今日一见,却觉得瘦了,不胜盔甲。
太子恕罪,陈江有失远迎。陈江反应过来找他的人是无争后,赶紧行礼,他已经大体痊愈了,不过是这几天一想起当日大雨中,疯了一样朝鬼面咆哮,就觉得难以面对,无论是失去理智的自己,还是乘风侯已经不在了的事实,都难以面对。突然出现一个用着和乘风侯一样枪法的鬼面,更是让他的心绪混乱不已。
陈将军快请起,快请起。无争赶紧扶住陈江,手托住陈江的胳膊,竟有些心疼,一员大将,铁骨铮铮保家卫国,曾经宛如刀剑不侵,如今却被摧残成这样。
不知太子这么晚来找臣,可有什么吩咐?陈江问道。
无争点点头,随着陈江进了屋,把门关上后才开口道,我想陈将军帮我个忙。
太子殿下,我此时此刻的陈江,已经无心再理会任何事了。
陈将军,容我说完。无争也察觉出了陈江的心思。
陈江无奈,只好点点头。
你知道阿离一直怀疑鬼面是谁吗?无争问道。
一听见鬼面二字,陈江的神经好像瞬间又紧绷了起来。
詹军师跟我提过一次,没有细说。陈江答道。
他怀疑那个人,是顾情顾成渊。无争道。
陈江皱起眉,一听见顾姓,神经便绷紧了。
顾情。陈江重复了一遍,谨慎的问道,是谁?
猜也知道吧。阿离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乘风侯的血脉,他的亲生儿子。
无争话音刚落,陈江就感到一股血气冲上了心口,心脏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紧锁着眉心,竟伸手抓住无争,他在哪?带我见他!
无争早就猜到陈江会是这样的反应,乘风侯是他解不开的心结,本以为乘风侯一家早就被从这世上抹除了,却没想到他儿子还在世。
好,我带你去。无争道,但是有一点,我要先确认现在的鬼面是谁。因为顾成渊此刻正在天关,如果能证明今天和你对战的鬼面是冒牌货,也就可以确认,顾情就是鬼面。
片刻后,陈江带点了点头,回手拿起杏花酒便随着无争出门了。
两人到了边城,陈江打扮成一个贴身侍卫模样,无争拿出当时顾情写的亲笔信,要求见鬼面。侍卫进去通报了一声,鬼面便准他们进去了。
无争和陈江对视了一眼,陈江点了点头,两人就进去了,这鬼面驻守的营地和无争上一次来得时候根本没有变化,一样戒备森严,阵阵火光烤着黑夜。
进了大殿,鬼面还和那天一样,笔直地坐着,见他们两个来了,微微低了一下头以示尊敬。
陈江为了避免被鬼面发现,就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将军,我已将军师借与月渚,为何还不退兵?无争问道。
鬼面摇了摇头,向无争伸出手。
无争没有动,左右端详这鬼面的身形,的确与那日所见别无二致。
过了半晌,才问,不知道将军要什么?
那鬼面收回手,用终焉在地上划了一个顾字。
无争看了看地,又抬头看他,顿时明白了鬼面的意思,心中的火就快要窝不住了,还是忍着咬牙切齿地问了一句,将军可是要顾老板的喜帖啊?
鬼面一听,点了点头。
无争本没想到这一茬,根本就没带什么请帖,从边城到太子府也要一些时间,总不能跑回去拿拿杀千刀的喜帖。
无争走上前去递喜帖,手放在身后,佯装拿喜帖,实则是打了个暗号给陈江,陈江早已准备好,无争上前去,眨眼间拔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剑。
鬼面猝不及防的站起来,就在这个空档,陈江脚下一登,提枪而上。
顾成渊!我今天非要扒了你这狐狸皮!无争吼着,一剑剑向鬼面刺去,怎奈何鬼面终焉在手,轻而易举地挡开了无争的剑。
陈江正好赶上,抡起枪,挡在无争前面,浑身的力气都凝聚在了手腕上。
他看着鬼面,却没法对视上鬼面的眼睛,他目光炽热,鬼面微微低下头,手上一用力,推开了陈江。
屋内的气氛一下变得奇怪,好像是陈江和鬼面两个人的战场。
鬼面举起枪,在空中一转,力气出奇的大,带得屋内寒风四起。
这样的阵仗,一下唤醒了陈江的记忆,他握住杏花酒,一下愣在了原地。
很久很久以前,他曾见过乘风侯这样抡枪,还是在乘风侯封侯一战的时候,对着蛮夷扑面而来的千军万马,笑得从容不迫,杏花酒卷起了塞北的风。
转瞬间,鬼面已经向他袭来,攻势之猛,让陈江感觉好像今日的鬼面比曾经对战的更强,他横过枪,接了鬼面一击,鬼面将枪一挑,杏花酒瞬间从陈江手里掉了出去。
玄甲吞噬着屋内的火光,狰狞的修罗面具正咧嘴笑着。
无争想上前去帮忙,却根本没法近鬼面的身。
他转过头去看陈江,陈江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鬼面。
鬼面停下了动作,也看着他。
你到底是谁?陈江问。
鬼面只是看着他,并没有回答。挥了一下手,早就赶到门口的士兵纷纷进来,将陈江和无争绑住。
无争本来手里拿着剑,还想救出陈江一起走,却只见陈江摇了摇头,一个不留意也被绑了起来。
鬼面摆摆手,将终焉放在了枪堆里,转身便进到更里面的帐子里了。
第二天一早,太阳暖融融地升起来,中原要比月渚暖和一些,春天更有春天的样子,詹星若迷迷糊糊地坐起来。顾情刚好进来,端着一碗粥,有淡淡的绿色,是江南最上等的米,詹星若人还没清醒过来,就先被香味勾住了。
顾情把粥放下,看见詹星若醒了,便过去坐在詹星若床边,一觉过去,詹星若一直侧着脸,很少转过来和他对着,头发在脸上都压出了印子,顾情伸手帮詹星若把头发别到耳朵后面。
别碰我。詹星若迷迷糊糊的拒绝道。
顾情无奈地笑了笑,明明昨天晚上还很温柔,一早上起来就一点情义都不讲了。
好,好,都听你的。顾情无奈的笑笑,粥太热了,多放一会儿。顾情道,我多凉几碗,一会儿把粥皮都给你。
我吃那个干什么?詹星若道。
有营养。顾情笑了笑。
浪费。詹星若瞥了顾情一眼。
不浪费,你吃好的,剩下的我吃。军师缓缓,我去炒两个菜,没想到你起这么早,我都没准备好。
顾情这一笑,弄得詹星若有点过意不去,说他起得早,顾情自己不是起得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