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敬鸿道:子彧,别再问缘由,安安心心待在这里,好吗?
不好,不好,不好!
甄子彧心道,凭什么?
想归想,他表面上却是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啊,敬鸿,我都听你的。
狄敬鸿顺毛了。
甄子彧看他像是卸下千斤重担,脸上轻松了不少,尽管还是一脸严肃,看上去至少没有那么吓人了,而且,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了不少。
甄子彧心道,狄敬鸿就是个胆小鬼,冠着一个观澜学院院监的名号出去唬人,还不是怕被骗?怕被骗你倒是想些正经的法子啊,缺德做损地想出来这么一个法子,关着我,真有你的。
都听你的,想得美,看我一点点治你,一滴滴渗透,一招招扳回来。
狄敬鸿他真是心里高兴。其实他昨夜就已经返回观澜了,他照例和以前一样,第一件事就是来这里看甄子彧,只不过是悄悄地远远地望着。
昨夜,他就在屋外站了一夜。
看着屋里起了灯,看着屋里灭了灯。
他见那扇窗一直开着,犹豫再三想半夜偷偷摸进来看看那日思夜想的人,终是咬破了嘴唇没进来。
狄敬鸿今非昔比了,他不再是个孩子,他身上担了观澜重任,一举一动都要三思而后行。
与甄子彧重新见面这件事,他亦是要谨慎处置,什么时候见,见面说什么,都要仔仔细细想好。若是他半夜三更摸进来,万一被甄子彧知道了,甄子彧便会看出来他放不下甄子彧,被人发现心事是一件危险的事情,那就等于被抓住了软肋。
于是,狄敬鸿硬生生挨到了白天才过来。
狄敬鸿道:你若是觉得闷的话~
甄子彧道:不闷啊,只要你经常来看我我就不闷。甄子彧笑得没心没肺,仰着头天真的像个孩子,想让你每天都来看我也不现实,我知道你做院监了会很忙,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不来看我的时候心里也想着我?你心里想着我,我就会知道的,我知道你心里想着我,我就不会闷的慌。
狄敬鸿道:院务繁忙,怎能分心?
呵。
好一个道貌岸然。
甄子彧默默在心里翻了他一个白眼。我没跟你大吵大叫大打出手你不挺高兴的吗?别以为你板着个脸我就看不出来。估计来之前自己害怕来着吧?怕我寻死觅活你乱了阵脚不知如何处置。
甄子彧道:嗯,那就等你有空的时候再来,我一个人其实也行,晚上已经不害怕了,有蛇爬进来我伸手就敢捉了。
狄敬鸿皱眉,蛇?甄子彧怕蛇,怕所有冷血动物。
甄子彧点头,若无其事道:嗯,昨天爬进来一只,开春了,这些小崽子们在洞里也闲不住了,正是到处游走撒欢的时候呢。
甄子彧言外之意,小动物都在洞里待不住了,你还硬生生把我关在这里,你说多心狠吧?还有就是,这些小动物都到处撒欢儿了,是不是就会跑进屋里来吓唬我,你心疼不心疼吧?
甄子彧说完还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看上去有些害羞,牵出两颗小酒窝,种在白净的脸颊上。甄子彧是极聪明的人,他最知道怎么撒娇了。
狄敬鸿自然是没有想到这一点,竟然还有蛇爬进来,他顿时很心疼甄子彧。
但,这不是最关键的。
他马上又想到,他一直让手下人告诉甄子彧说这栋房子周围洒了剧毒药粉,只要甄子彧踏出屋子一步便有性命之忧。
气氛突然变得很微妙。
院监大人略微有些尴尬。
毒药确实命人用了,难道没有奏效?蛇怎么能爬进来呢?
但愿甄子彧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甄子彧那么聪明,怎么可能想不到?
甄子彧突然咋呼,道:哎呀,敬鸿,我突然想起来,孩子们跟我说周围洒了剧毒药粉来着?蛇怎么还能爬进来啊?
狄敬鸿,顿时脸色十分难看。
甄子彧说完,眼珠转了转,歪头砸进狄敬鸿怀里,笑得眉眼弯弯,敬鸿,你干嘛吓唬我说洒了剧毒啊,是不是担心你回来前我自己回故乡了?我怎么会舍下你一个人啊,没有你,我一个人回去有什么意思。
这情话,满分啊。
狄敬鸿却不为所动,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
狄敬鸿道:确实用了药,大概前几日下雨冲刷了,手下人办事不利,重罚。狄敬鸿说的咬牙切齿,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
甄子彧哦了一声,自然是要表现的有些失落,他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狄敬鸿故意给他泼冷水,道:我会重新安排守卫,不称职的人一律轰出观澜。这狠厉泼辣的做派,好吓人。
甄子彧心里却想笑,怪孩子们干嘛,还不是你自己学艺不精,早就告诉你配方和用法了,教都教不会,竟然还能用错,你说你是有多笨,还好意思怪旁人。
甄子彧自然是要给院监大人面子的。
看破不说破。
甄子彧道:敬鸿,你方才想说什么?
什么?狄敬鸿还陷在方才的马失前蹄的尴尬泥沼中。
甄子彧道:你,方才不是说我如果闷的话,怎样?嗯~能再给我拿几册书来吗?咱屋里应该还有一些书吧?
甄子彧选了一个最人畜无害的消遣方法,狄敬鸿应该不会感到危险吧?看书,最安全,而且,甄子彧小心翼翼地再次提到咱屋里,帮助狄敬鸿回忆他们那美好的往昔,若你愿意,咱屋里书都帮我拿来,好吗?
狄敬鸿被咱屋里击败了,溃不成军。
每次回到观澜,他都彻夜难眠,那个屋子里没了甄子彧,他如何还能安然入睡?
狄敬鸿道:好。你若是闷得慌,就去院子里走走,我命人将药粉撒到外围。他说完又瞪眼吓唬人,出了屋子不要耍小聪明,否则,你这辈子都不要想出去了,明白吗?
甄子彧不吭声。
他抬手扼住甄子彧漂亮的下颌,再次逼问他,问你话呢,明白不,明白?虽然他手上没有用力气,神态确是让人十分难受。
甄子彧轻轻点了点头,满脸委屈地偏头躲他的手,狄敬鸿用了几分力气,又问道:回话。这是原则问题,他要确认清楚。
甄子彧眼里转了泪花,鼻子发酸,知道了。
狄敬鸿看着泪珠含在甄子彧的眼睛里,犹豫片刻松了手,道:我们先讲好规矩,以后,便不提这些了。
甄子彧心里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以为马上要拿捏住了他,却发现还是差好远。
他和甄子彧讲规矩,一本正经的。
他想让甄子彧安心待在这里,应为他已经相信了甄子彧会安心待在这里,他又怕甄子彧是在骗他,因为他承担不了被骗得后果。
看似刚毅,却又如此矛盾。
阳光很好,甄子彧时隔三个多月第一次走出屋子,抬手搭在额头处,罩住刺眼的阳光,眼前倏地一片漆黑。
他晃了晃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舒服了些。
狄敬鸿自屋内出来,扔给他一件袍子,床上,病了没人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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