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到了细微的食物香气的周防,后知后觉地感到了胃部有些许空虚。晚饭吃得是草薙做的咖喱,但沉浸在睡眠中的周防已然不知不觉度过了蛮长的时间,以他傲人的食量和消化能力,感觉到饥饿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去吃些东西吧。
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周防遵循着直觉,下了这个决定。他慢悠悠地晃到那家还亮着灯的餐馆门口,却发现相反的方向也迎面走来了一道意外眼熟的人影。
用过人的视力捕捉到某些在黑暗中也过于显眼的特征后,周防不由得沉默了。
对方似乎也看清了他的面容,同时停下了脚步。
他们无言地凝视着对方,气氛中涌动着难言的微妙感。
让周防感到不悦的,是被餐馆里透出的浅黄色灯光所映亮半边的那张脸。
深蓝的发丝,俊秀的面貌,如同白纸般的肤色,金属边的眼镜,一切的细节都透露出文质彬彬的斯文气质。但对上那双紫罗兰色的细长眼瞳时,又会有一股无形而沉重的压迫力随着对方的凝视而来,绝不会令人看轻眼前的这位身形高挑匀称的青年。
青之王宗像礼司。
与身为此代赤之王的周防尊处在同一条现实延长线上的男人,可以算是不打不相识、从第一眼就没有理由地讨厌的冤家一般的存在。
破坏暴虐的赤,守序沉稳的青。
不论从力量属性还是性格上来看,他们都不是互补的类型,反而固执地从边边角角的地方互相排斥着对方的一切。
两个人都秉持着能不见面就不见面的行动准则,这也是正常的互相讨厌的人会做的事。
但是,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他们在奇怪的地方偶遇了。
呼。
周防呼出肺部沉郁的空气,无言地凝视着眼前的蓝发青年。
他想起了上次过红绿灯时和对方站在马路两边隔着人行道对视的尴尬场景。
还有上上次,也就是两周之前吧,在深夜的桑拿房里相对而坐的诡异场面。
这只是两人的数次偶遇中毫不起眼的某两次,只是时日尚近,所以在周防的记忆里无比鲜明。
哼。
不知道是不是也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对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周防不确定是不是灯光带来的错觉,不过等宗像抬手推了推眼镜后,他就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了。
哈,麻烦的人出现了呢。餐馆的话其他地方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不是吗?TEAM吠舞罗的周防尊。
还是宗像先行开口了。
他的镜片相当不合理地在反光,这是物理课时并不认真听讲的周防都能瞧出来的事实。
而且这话听起来有些微妙的耳熟。
这不是上次他们在酒吧的吧台边相遇的时候宗像说出的台词吗?
这家伙。
我找到的店,凭什么非要让开不可,Specter4的宗像礼司。
周防也予以了言语上的反击。他压低了声线懒洋洋地说道,为了省事连上次的台词也没有改。
不明白吗?宵夜会因此变得难吃。
宗像冷淡地陈述着,宛如平静湖面的话语之下,周防嗅出了一丝隐含着的挑衅味道。
对此,周防自然地回应道,声音低沉:
原来如此。那正好,快消失吧。
他说的消失,自然不是自己消失。
于是场面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他们互相对视着,站在餐馆大门的两侧。
毫不相让,这是必然且唯一的结果。
哼,还是那么旁若无人。
如同上次一般,最终还是青之王最先妥协。他不快地哼出了声,没有再重复重演了无数次的相似对话,而是伸手推开了那扇玻璃门。
挂在把手上的风铃清脆地碰撞起来。
周防跟在宗像的身后,走入了酒吧。
他们不约而同地走到了点餐的柜台前站定,浏览起看板来。
青之王和赤之王默契地达成了一个共识:
比起和对方较劲,还是先行填饱肚子更为重要。
啤酒炖肉。周防率先点单。他看着颔首记下的店主,发问道,有酒吗?
白发褐肤的青年抬头看了他一眼,好似确认了什么,点了点头,转身将柜台后的壁橱拉开,露出占满一整面墙的、装满酒瓶的玻璃柜。
周防尊扫了一眼,简略地道:Turkey。
了解。
白发店主应声,记下一笔,将目光转向旁边的宗像礼司。
似乎是把周防和宗像当成相携而来的客人了,准备将他们的点单记在一起。
等待了一会儿的宗像礼貌地说道:一份茶碗蒸,一份抹茶团子。麻烦了。
将其记下的店主应了声明白了,请稍等,放下单子撩起帘子走入了内间。
宗像和周防对视了一眼,两人默然地走向了同一张桌子。
阁下请不要误会。和你呼吸同样的空气非常令人不快,拼桌只是为了节约空间资源。真是不走运的一个晚上呢。
在周防对面坐下的宗像率先说道。他撑起双手,手指交叠在下颌处,仿佛是在抱怨。
哈。
周防对此只是嘲讽地吐出了一个气音,都懒得说上一句我也那么觉得了。
他想,宗像这家伙之后肯定还有话要说。
在平日习惯寡言少语压抑感情的周防看来,这位青之王实在是有些话痨。像是工作时间必须在下属面前维持严肃一般,不得了的琐碎牢骚像洪水一样对着互相讨厌的周防发泄了出来。
周防预料得不错。
果不其然,宗像礼司还有下文。
原本想着能在应酬之后放松一下心情,吃一些热食解除饥饿
宗像还在滔滔不绝,表情里的不快煞有介事。
周防将一句同感咽到空空如也的肚子里,手指隐蔽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忽然很想拿一支烟出来叼在嘴里。
他几乎就要付诸行动了。蓝发侍应生送来酒瓶和酒杯的行为打断了他的动作。
这是你们的Turkey,请慢用。
可能是误会了他们要一起喝,店家送来的是一整瓶的Turkey和两个相同的玻璃杯。酒瓶放在了两人的中间,而玻璃杯分别放在他们的手边。
看着周防徒手扳开酒瓶的瓶盖,将澄澈的琥珀色酒液倒入他那侧的玻璃杯,宗像礼司轻轻哼了一声:又是波本吗。这种酒,在你自家的酒吧里想喝多少都行,何必特地跑到不一定买得到酒的餐馆来点。
哈。想喝就喝了,管那么多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