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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骨——疏桐七弦(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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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身碎骨的声响在房间内炸裂开来。

一片寂静,墨黑的青丝散了一脸,周兰木伏在地上,没有起身,楚韶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他似乎在发抖。

他想伸手扶他起来,却又觉得此情此景不该做此动作,于是只好僵持着没动,喑哑又艰难地道:你自重。

周兰木散着长发,眼尾通红地抬头看他,似乎在很努力地克制着,才没有掉下眼泪来:从宗州到中阳,你有那么多红颜知己、蓝颜知己,全天下人都知道将军风流无双,为什么我不可以?

他跪在褥子上,费力地往前爬了几步,拽住他的衣角。楚韶瞧见他艰难地压抑了好久,才露出一个刻意又轻佻的笑来:我不图你什么东西,你也不必对我负责,不过只是你情我愿的关系罢了,你不用想那么多的。

若是这话在他用风水香试探之前说出来,楚韶或许还会疑心,这个人求的到底是什么。

但如今他清楚明白地知道了,周兰木求的只是他。

可惜他给不起。

楚韶内心复杂,良久才轻轻覆在他的手上,郑重地唤他:恒殊。

周兰木盯着他,微微抬了抬眼,神情有种疑惑的天真:嗯。

没有知己,楚韶听见自己说,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肯把这些年来的伪装吐露得一干二净,没有风流韵事,我从来都没有与旁人玩过,所以也不会跟你。我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他死了,我永远不会去爱别人,你不必

周兰木抬头看他,因为震惊,一双眼睛中情绪闪烁:那你从前

你以为我真的是戚琅手下的大红人,他真的对我一分疑心都没有么?若不如此,恐怕他早就容不下我了。楚韶冲他一笑,艰难地说道,就算是从前临江仙本就是我的人开的地方,楼里收留许多孤女,因有我的名头,旁人不敢随意欺侮,倒也让她们过得轻松些。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周兰木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真的,还是假的?

他茫然地想着,楚韶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为什么要说这样明显的假话可仔细想来,他竟一时也不能断定这是不是假话,只好听他继续说。

这么多年,我为自己树下这样的声名,不过是为了保命罢了。楚韶移开了自己的手,苦涩一笑,从前为了让先帝放心,如今为了让戚琅放心,我本是贪生怕死之人,不得不如此。若让你误会,是我的错,可我不能

真的,还是假的?

周兰木低着头,良久才回过神来,捞起一样东西来放进楚韶手中,冲他凄惨地一笑。

这笑容太过勉强,但是周兰木笑惯了,即使勉强也笑得很动人。

半晌屋内才响起他哽咽的声音:你活得有这么累么?

是,旁人瞧我风光无限,爱我一身虚假声名,可我其实只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担不起你的感情。楚韶垂着眼眸,静静道,恒殊,你是个极好的人,我视你为挚友。

周兰木轻轻笑了一声,没答话,有些茫然地伸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楚韶唤他:恒殊

周兰木却疲惫地冲他摆了摆手,转头跌跌撞撞地出了房门,临走前还不忘把他的门仔细掩好了。

楚韶坐在榻上,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半晌,他才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里。周兰木刚刚放在他手里的是他被扯下来的镶玉腰带,此刻被紧紧握着,透出玉石特有的彻骨寒意。

冬日里虽未落雪,风却不小,周兰木从房中出来之后,正好被迎面一阵风吹得清醒了几分。

真的,还是假的?

他觉得自己脑子很乱,抬眼去看,发现自己面前是走廊上一扇窗,没有关好,正孤零零地大开着。周兰木走近些,站在窗前吹了会儿风,思索片刻后,突然纵身从窗上跳了出去。

他仔仔细细地关好了窗,才轻巧地跃上了屋顶。白沧浪正坐在屋檐上,笑吟吟地看着他,斗笠上的长纱和未束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一片:好可惜,我还以为能听上一出活春|宫。

周兰木没吭声,走到他身侧坐了下来,白沧浪打量了他两眼,啧啧道:说起来真不可思议,你去投怀送抱,居然失败了。

他说的这些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周兰木怔然地坐着,语气很疑惑,我还以为凡是有几分姿色的人,他都不会拒绝,可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

白沧浪见他自言自语,不禁道:我觉得倒是挺真的。

可这若是真的,我从前所知道的一切,又算什么?周兰木不理他,继续说道,似乎在问自己,我从前以为自己不够了解他,后来我觉得我了解了,可今日我又不懂了,他到底想要什么?

他皱着眉,嗤笑了一声:哈,贪生怕死,难道贪生怕死便可以践踏旁人么?荒谬。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你?白沧浪被他吵得满头雾水,胡乱摆了摆手打断他,这招算是失败了,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照原计划行事,周兰木心情不佳,话语也不似平时那般温和,除了这种关系,我还有得是办法。

白沧浪道:是,我只怕你心软。

他仰头看着雾蒙蒙的月亮,突然开口叫他:承阳啊

周兰木漠然道: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白沧浪问:为何?

你看这月亮,周兰木没抬头,只淡淡地道,若人生来只活在黑夜里,便会以为月亮是全天下最明亮的东西,可若一个人见过太阳,怎么还会把月亮放在眼里?

他抿抿嘴,神色不明地道:我宁愿从来不曾见过太阳。

他鲜少说这样的话,白沧浪听了却也没有顺着发表一通感慨,只闲闲地枕着手,胡扯道:唉,我若是早两年遇见你多好,那时候你还在皇城里做太子,肯定比现在还有钱,也不会忙着伤春悲秋,可惜可惜,人生之大憾哪。

早几年遇上我,我可能没空理你,周兰木托着腮看了他一眼,不过早些遇见也好,我那时候无趣得很若你在身边敲打,也不至于那么蠢了。

白沧浪却几乎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呼啸的风声中只含糊地回道:是啊,你从前真是太蠢了,现在也没聪明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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