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人清算了我的败绩,竟不下于百场。梅惊弦淡淡一笑,认真的看着西门吹雪,我输了百场,还活在这世上,而你只输了一场,就要以命相付吗?
西门吹雪沉默一瞬,冷然道:对我而言,输就是死。
以身殉道,固然可敬。梅惊弦起身,将琴背回身后,然身死道消,世间不复,更遑论寻求剑道极致。
白衣剑客沉默不语。
武学之道,不该一概而论,天赋卓绝且勤学苦练之人,每日都有进境,剑之道亦如是。梅惊弦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苦口婆心过,君若止步于此,未免可惜。言尽于此,望好自珍重。
话落,他疾步出了水阁,生怕这白衣剑客说不通追着要死在自己剑下。
梅公子!上官丹凤追了上去,你要去哪里?
少年携着小鹿匆匆走在九曲红桥上,如今早已过了晚膳时分,在下腹中饥饿,自当找个地方用些夜宵充饥,顺便寻个去处以供休憩。
阎铁珊追在上官丹凤后面,闻言立刻道:公子于公主及在下有大恩,此等小事,怎可劳公子费神?我马上让人准备酒宴,给公子与公主接风洗尘。
梅惊弦本想就此离开这里前往京城,但思及上官丹凤刚刚失去了父亲,这阎铁珊虽说是大金鹏王朝旧臣,对上官丹凤的态度也十分恭敬,但仅此一面也不能妄下定论,多待两天观察一番也好。
于是从善如流道:那就有劳阎总管了,不过无须太过费心,一二小菜便可。
第二日,梅惊弦没有见到那名为西门吹雪的白衣剑客,听陆小凤说对方已经于昨夜离开,不由松了口气。
那珠光宝气阁的总管霍天青虽是上官飞燕的情人,也对她意图谋夺大金鹏王朝财富的计划知之甚详,然而除此之外所知也不多。
霍天青是武林奇人天禽老人的儿子,阎铁珊从他那里得不到更多的消息,迫于他的背景最终只好放其离开。
然而心爱的女人死在自己的掌下,背叛恩人阎铁珊的事情也被众人所知,自己能脱困还是因着一直以来不愿面对的来自父辈的影响力,霍天青心痛之余被重重的打破了骄傲,俨然有些一蹶不振的趋势。
梅惊弦在珠光宝气阁待了两天就待不住了。
因着大金鹏王朝另一位旧臣、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莅临,和阎铁珊及陆小凤等人商议青衣楼之事。
这位峨眉派掌门此行还带了四位女弟子,同住于珠光宝气阁,梅惊弦每每出门在后院抚琴的时候,这几位女弟子便如同赶集一般前来围观。
如此倒也还好,然而她们得知梅惊弦打败了西门吹雪后,行为便有些逾越,数次和上官丹凤争吵起来,令他不堪其扰。
念及阎铁珊与独孤一鹤这些日子对上官丹凤这位王族后裔十分善待,也是因着独孤一鹤,上官丹凤独战四女从未落过下风。梅惊弦也再无顾忌,一日清晨,直接留书一封,悄然离开。
没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跟在身边,独自一人的梅惊弦很快就到了保定。
他进城的时候天已擦黑,城中却很是热闹。
只因明日便是重阳佳节,此刻街上大多的店面人家已经在门口插了茱萸,还有些行人手捧菊花与菊花酒,显见着是为明日的佳节做准备。
梅惊弦手上牵着一匹披挂绫罗银饰的银鬃白马,身后跟着六只漂亮的小梅花鹿,如此已经很是引人注目,更兼之他容貌生的秀雅昳丽,肤白唇红,左眉上点染桃花,白衣玉饰,漂亮得不似凡人,莫说是女子,就是男子也忍不住一再侧目。
有两个相携而过面目慈和的老人看到他,不由分说对他的容貌一顿夸,又强送了他两朵金菊,并介绍了价格公道的客栈。
梅惊弦收下菊花,谢过老人,眼见着路边的行人有一拥而上的趋势,忍不住牵着马加快了脚步。
他没有先去寻客栈,而是找到了一处人流颇多的酒楼,打算先尝尝本地的美食。
大堂虽然还有空位,但梅惊弦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被一群陌生人盯着,于是要了个二楼靠窗的雅间。
等上菜的过程中,隔壁的雅间似乎也进了客人。
纵然梅惊弦并无窃听旁人说话的意思,但无奈间隔的木料无法阻隔声响,后面的说话声一阵阵传了过来。
诗音,这酒楼里的饭菜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回府,让府里的厨子给你做吧。
龙大爷,府里的饭菜再好吃,想必诗音姐姐吃了这么多年也已经吃腻了,诗音姐姐难得出门一次,自然应该多尝尝外面的美食。诗音姐姐你说呢?
都听莺妹妹的吧。
听声音似是一男子与两个女子出来吃饭,梅惊弦没有在意,在点的菜上来之前,从背包里取出新鲜的草料喂梅花鹿。
公子,您的菜来嘞!店小二送来菜肴,雅间里立刻弥漫着一股饭菜的清香。
梅惊弦对他微微一笑,有劳。
旁边雅间里的人似乎这才注意到隔壁有人,谈话的声音都小了些。
梅惊弦点的菜不多,他虽然喜爱美食,但受从小的教育所致,从不喜浪费。
这家酒楼的老板颇有巧思,连雅间里也应景的摆了几盆金菊。
梅惊弦看着那两盆金菊,忆起过去的重阳节与师兄弟们登高与师长们赏菊的情景,至今仍清晰记得那时的欢畅和乐。
而此刻,却只有他一人流落在这异世,佳节降至却席间独坐,前方左右的位子皆是空荡荡。
少年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往日和煦的双凤眼一暗,闪过几许寂寥。
第11章一只琴始皇
梅惊弦从背包里取出一坛去年收进去的菊花酒,开了封,打算自饮自酌一番,醉后一番好眠,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左右此刻也无人规劝他年龄尚小不许多饮了。
酒坛甫一开封,一股浓郁的菊花香与酒香混合在一起的独特味道扑面而出,以一种极为霸道的姿态在雅间中酝酿,勾人生津,连那诱人的饭菜浓香也退避了几分。
好香的酒!
一道惊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不消片刻,雅间外就传来了轻巧的叩门声。
梅惊弦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随口道:请进。
就在他的声音落下的下一刻,雅间的门被从外推开,走进来一个满面胡渣有些落拓的男子。
小兄弟。那男子扫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饭桌上的酒坛上,高挺的鼻子还耸了耸,你这酒是哪家买的啊?我一路走来,还没有闻过这么香的菊花酒。
重阳时节,各地都有饮菊花酒的习俗,虽明日才是佳节时分,但有些人家已将酿好的美酒开封,城中的酒楼客栈更是早已将菊花酒放入售卖之列。
这是我自家酿的酒,并非外面买卖而来。梅惊弦看着对方眼底毫不掩饰流露出的垂涎与不舍,不由莞尔。
这男子打眼看去虽有些粗放落拓,但他方才敲门时的节奏不轻不重,进门时也不多看,只顾着盯着那坛酒,看着他时也不如旁人一般为他的相貌所惑,眼眸清亮正直,显见着是一位粗中有细的直爽之人。
想着自己一人独酌未免有些清冷,梅惊弦起了意,不由道:这位大哥若不嫌弃,不防坐下同饮。
这怎么好意思呢?男子口中推脱,眼睛却盯着那坛菊花酒不放,想走又不舍,看着十分纠结。
无妨,我未及舞象之年,本就不可多饮这杯中之物,然这美酒一旦开封,若不尽快享用,待得明日便失了那醇美滋味,纵然我不好酒,也觉可惜了些。梅惊弦微微一笑,又拿了个杯子,倒了满满一杯酒,往男子的方向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