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以上种种,即使当时的西门吹雪得知他替嫁之事后纵然心中再如何愠怒,也是深藏在心不曾表露出来,显于表面的不悦已然是对方极力克制的结果了。
西门吹雪将梅惊弦眉眼间的愁闷尽收眼底,黑眸闪过一道幽光,慢条斯理的将手上的汤碗放到对方面前,淡淡道:鱼丸烫口,先喝汤吧。
梅惊弦心不在焉的挑起瓷勺,一边搅动着碗里的鱼丸汤水,一边喃喃道:我们之前也是过于肆无忌惮了些,如今不止是豹姬,就连楚留香和胡铁花都已经知晓了我们的关系,他们二人都是交友广泛的,若是往外面那么一说,那有关于你和玉剑公主的传言不是漫天飞了吗
怪只怪他之前没有竟然想到这一点,西门吹雪的性子也向来不会去做掩饰,这才在两人落海挑明关系后丝毫不作伪饰,导致如今送嫁的一行人都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知道了他们的关系无妨,可是在旁人眼里他是玉剑公主就很麻烦了。
西门吹雪任他愁去,眼见着他越发愁郁的神情,眉宇间竟还添上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悠然。
见梅惊弦思虑得连面前的菜肴都难得没了兴趣,他提起筷子从菜盘上挑起一只蛏子,轻巧的划分掉外壳,送到梅惊弦唇边,张嘴。
梅惊弦条件反射性的张口吃掉了送到嘴边的蛏子肉,反应过来,脸上顿时一热,赧然低头,我自己来。
没吃两口,他的动作又慢了下来,想起之前思虑的那件事,眉头又皱到了一起。
眼见这件事不解决他是无法安心吃饭了,西门吹雪沉默一下,开口道:想要亡羊补牢,也并非毫无办法。
什么?梅惊弦一愣,接着便是一喜,满怀期待的看着他,你有什么办法?
他心里很快的想象了一下,接着问道:直接告诉楚留香和胡铁花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假的,为的是迷惑史天王?可如此的话,岂不是还要将我们的任务也一并告知于他们?
西门吹雪眉头一皱,我们的关系并不假。
说得也是,楚留香机敏多思,胡铁花粗中有细,这个时候告诉他们我们的关系是假的,他们定然不会信。梅惊弦点点头,丝毫未觉自己方才的话险些引起了对方不虞,追问道:那你究竟有何解决之法?
西门吹雪张口欲言,却又忽然停了下来,双眸意义不明的看着他。
怎么了?梅惊弦不明所以,你快说呀。
你先允我一件事。西门吹雪眸光一动,沉声道:两月后的中元节,随我回燕北祭祖。
中元节祭祖?
梅惊弦很快领会了西门吹雪话中潜藏的意思。
对方既然想让他在中元节陪同一起祭司先人,那其间所代表的身份,自然不言而明。
他有些慌乱的收回停驻在西门吹雪身上的视线,纤长浓密的眼睫低垂下来,掩住了仿佛潋滟了一湖余晖微光粼粼的双眸。
西门吹雪盯着他眼尾上的晕红,执着道:如何?
梅惊弦飞快撩起眼皮瞅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落到面前的汤碗里,仿佛想在里面看出一朵花儿一般,心中赧然不已,口中却仿佛有些不平道:为什么要忽然说这个?我若是不答应,你难道就不将你的办法告诉我了?
你若不答应,我为何要说?让你抓心挠肝的好奇岂非更好?西门吹雪平静的说完,见梅惊弦抬起脸来凤眼微睁张口欲言的模样,忙转开话题,所以,你究竟想不想知道那解决之法?
说吧。梅惊弦扫了他一眼,心知自己这一应下也就等于应下对方中元节祭祖之事,不由又是羞赧又是气恼。
但为了以后不会听到有关西门吹雪与玉剑公主的流言二三事,这么一些羞恼也就无足轻重了。
此事倒也简单。达成目的,西门吹雪也不再卖关子,直接道:解决了史天王,那豹姬也不必再留,知晓此间内情的人除了追命与陆小凤,便只有楚留香和胡铁花。
梅惊弦点点头,依他们之前所推测的那样,史天王纵然得知玉剑公主和西门吹雪之间有私情也绝不会往外透露,而豹姬摄于史天王,自然也不敢往外说。
追命与陆小凤自不会将此事传出去,倒是楚留香和胡铁花,他俩在江湖上交友甚广,在酒桌上顺口和旁人说几句,你就要和玉剑公主成双成对了。
然后他就要成了没有姓名的第三者。
梅惊弦越想越苦闷,不由有些暗怪自己当时在船上和西门吹雪在一起时也没想过要收敛些,如今反倒是坑了自己。
西门吹雪安抚的看他一眼,立刻道:待解决了史天王,你大可不再出面,再令陆小凤告知他们玉剑公主为屠史天王而就忠伤亡
话才说了一半,梅惊弦登时恍悟,接上去道:然后陆小凤为了日后不再触及你的伤心事,请求楚留香与胡铁花不再提起有关玉剑公主之事,更不要将此事传扬,以免日后你听到了伤神,如此自然就可顺当的防止他们将此事泄露出去。楚留香和胡铁花是重义之人,重义之人大多重诺,他们既然答应了的事,定然不会违诺。
而江湖这么大,西门吹雪和楚留香胡铁花的关系也称不上多么热络,这就绝了他们日后会去燕北万梅山庄找西门吹雪畅聊往昔的可能,这件事也就被掩埋了个彻底。
想完了其中关窍,梅惊弦有些懊恼。
这办法也太简单了,他怎么就没想出来呢?
他望着西门吹雪,以一种惊讶且惊叹的眼神,吹雪,没想到你的心眼儿这么多。
西门吹雪默然不语。
过了一会儿,梅惊弦想起了什么,面上露出了些为难,祭祖的话,你爹定然也会出现吧?
想起玉罗刹,便想起了去年年前在万梅山庄发生的那一桩事,梅惊弦倒不是到如今仍对玉罗刹怀恨在心,但依他所领略过的对方的性情来看,若他们当真在中元节祭祖时撞上,免不了徒增尴尬。
不会。西门吹雪毫不犹豫的否决。
为什么?
自从我出生后,他就离开了万梅山庄,自然也不曾再进过祠堂祭祖。西门吹雪说完,仿佛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又添了一句,我娘的坟茔在后山,他纵然要回来祭拜,也只会去后山。
总归玉罗刹这些年从未想过祭祖之事,此次对方若是想回来闹事,他就将其赶出去。
(和惊弦)祭祖一事,绝不能受其侵扰。
听了他的话,梅惊弦却生出了新的问题,心内不由更为困惑,万梅山庄地处燕北,为何你爹却跑去了西方?
西门吹雪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他碗里的饭菜,见他动筷后才道:万梅山庄是我娘的祖宅,我随母姓。
咳咳、梅惊弦呛了一下,心中十分讶异,艰难道:所以你爹他是入赘?
西门吹雪淡淡点头,又往他的碗里夹了个蛤蜊。
所以他才是万梅山庄的主人,若玉罗刹不安分,他大可将其拒之门外。
梅惊弦压下得知玉罗刹是赘婿的震惊吃掉了蛤蜊,接着一眼发现了蛤蜊壳里还藏着一直指甲盖大小的小螃蟹。
在蛤蜊蛏子等等贝类中吃到小螃蟹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些不知名的小螃蟹寄居在贝类当中,随着贝类被捕获烹饪,这些寄居在其中的小蟹也跟着被烹熟了一起装上了盘子,并不是多罕见的事情。
梅惊弦却盯着这只小蟹看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了被自己遗忘了的一件事。
他豁然抬头看向西门吹雪,面无表情,声音又沉又缓,早上,用螃蟹吓我?嗯?
西门吹雪手一僵,神情却很平淡,眸光微闪,你早上不是说过,全当不曾发生过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当做话语说到一半便乍然而止,梅惊弦回想了当时的一番情景,脸上扬起一抹浅笑,咬牙道:所以,你当时就已经在给我下套了?
西门吹雪摇头,我绝无此意。
梅惊弦立刻接了一句,那你是承认自己的错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