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狰狞的字迹犹在眼前,云寒,云寒,云寒
一笔一画都仿佛沾着斑斑血点,从灵魂深处发出最痛苦的无声呐喊。
如此深重执拗的情意,难怪连师父自己都不愿承认。
云衡好像知道为何自己姓云了。
*
时间飞逝,云衡早已能够独自下山,见多了江湖风雨,反而留恋山上的闲适淡泊,这次他回山时,屋外的石榴花如期盛开,年年岁岁花相似,看花的人却已经不在。
山上的小木屋早已变成大木屋,只不过时间长没人住,显得有些破烂颓败。
云衡拿了两坛酒,走到石榴树下的无字碑前,豪迈地坐下,拍开酒封,一坛放在碑前,一坛自己喝了一大口。
云衡用袖子擦了擦下颌的酒,自言自语:师父,我这次听说了一个趣闻,几十年前被打为邪派而覆灭的碧落山庄,竟然平反了。
你说稀奇不稀奇,都那么多年了,洛家人早死绝,居然还能平反。
他们说一直有人在暗中搜集平反证据,我好奇便顺着查了查,竟查到了你的痕迹,原来是你在为他们平反?
我听说洛凌寒就是云寒,师父你这一生如此孤寂,是在为师祖赎罪吗?
云衡笑了笑,从胸口拿出一封信,这信非常陈旧,像是保存了很多年,纸张受潮,连信封上面的字都晕开了,依稀能见阿涣亲启四个字。
不过我找到了这个东西,我想师父应该会想看到。
信被点燃了,纸张易燃,很快就在点点火星中化为灰烬,风一吹便散落满天,绕着灿灿红石榴花缱绻缠绵。
第111章番外之无辞(完)
小朋友,糖葫芦甜吗?有个好听的声音带着笑意问。
坐在石阶上正在吃冰糖葫芦的小娃娃闻言,抬头看了眼对面石墩子上蹲着的漂亮哥哥,眨巴眼点了点头。
漂亮哥哥笑得愈发亲切,利落地从石墩子上跳下来,走到小娃娃面前弯下腰,舔舔嘴露出个可怜巴巴的表情,那好不好吃?
小娃娃慢吞吞地把嘴里的核吐出来,见这个哥哥实在好看,便禁不住放下了防备,圆溜溜的眼睛天真无邪,好吃。说完似乎听见很响亮的一道吞口水的声音,稚子护食的天性还是战胜了对漂亮哥哥的喜欢,下意识想把糖葫芦躲到身后。
漂亮哥哥立马露出失望的表情,小娃娃见了,手犹犹豫豫地顿住,皱起秀气的小眉毛,问:哥哥,你没吃过糖葫芦吗?
漂亮哥哥点头,瘪瘪嘴,皱着鼻子有些委屈地说:没有,我从来没有吃过。
哥哥的爹爹娘亲不给你买吗?
我从小没有爹爹娘亲,没人给我买。
啊!小娃娃惊呼一声,眼睛睁得大大的,似是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没有爹娘,于是他犹豫了,他纠结了,这串糖葫芦是娘亲给他买的,又大又红,上面的糖又多又甜,他都舍不得吃,流了好久的口水,才忍不住吃了一口,可是面前的哥哥好可怜哦,要不要给他吃一口呢?
漂亮哥哥还在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咕噜一声又咽下口口水,小心翼翼的问:小朋友,能不能让哥哥闻一闻,我就闻闻不张嘴。
小娃娃歪头思考了一会儿,嘟嘟嘴,才有些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把糖葫芦抬高一些递过去,好啊,不过说好了只能闻
他还没说完,就听啊呜一声,漂亮哥哥张开一张血盆大口,顺着竹签一咬再一撸,眨眼间就吞了三个糖葫芦球。
小娃娃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等他回过神来时,手上就只剩一根光竹签儿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连核儿都不吐的妖魔鬼怪,嘴唇抖了抖,然后缓缓张大,最后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嚎。
余浮冷不丁被这中气十足的哭声吓一跳,差点被山楂核呛住,没来得及擦嘴角的糖渍,就要去哄孩子,谁知才伸手,后颈就被人揪住了。
余浮身体一僵,一动不敢动,脖子僵硬地一点点往后转,果不其然就看到了何无涣冷若冰霜的脸,露出个乖巧的笑容:阿涣,好巧。
何无涣嘴角抽搐了一下,看了眼大哭不止的小娃,抬手很粗暴地蹭干净他嘴角的红色糖渍,冷冰冰道:才一会儿没看住你,你就又给我惹祸,连个五岁小儿都欺负。
余浮干笑:这个嘛我不是
何无涣轻哼,表示一会儿再跟他算帐,把他提溜到一边,转身正要去哄那孩子,就见小孩儿身后的大门咣当打开,一个剽悍的妇人大步走出来,急道:小宝,怎么了?
小娃娃哭得更大声了,小短腿蹬蹬蹬跑过去,委屈巴巴地往妇人怀里扑,小手指指身后那俩,哭得口齿不清:四他萌呜呜呜抢哦糖咕噜大怪断
一听这话,妇人立马凶巴巴地瞪过去,见是两个气质不凡的年轻人,略微一愣,但愣过后便回头对屋里喊:当家的!有人欺负咱娃,你快出来教训教训他们!
余浮绝对没想到他有天会跟何无涣一起,因为一串糖葫芦被个大汉提着刀撵了两条街,当他俩终于甩脱追杀后,两人面对面撑着膝盖狂喘,喘着喘着,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不用轻功。
余浮先笑了起来,笑到一半开始咳嗽,咳得眼里都是泪花,上气不接下气:我说姓何的,你、你是不是傻偏要跑,呼又不是打不过。
何无涣比他稍好些,但也喘得从耳尖红到脖子根,你呼还好意思说,哪次不是你闯了祸连带把我拖下水欺负个孩子你也不害臊。
我只是想吃糖葫芦嘛。
何无涣最受不了他这种带着撒娇的语气,无奈道:不是刚吃过?
余浮理直气壮:那是早上的份,下午的还没吃。
何无涣:看着他那张俊秀无暇的脸,心里叹口气,他算是栽给他了,旋即牵住他手腕,拉着他一起往前走,我现在就带你去买,前提是你今天别再惹事,明日还有正事要做。
余浮笑嘻嘻地跟着他走,得寸进尺:你还欠我五百八十一串糖葫芦。
何无涣皱眉:为何有增无减?
喂,你当我讹你不成?余浮从怀里掏出一个袖珍金算盘,玉白的手指灵活拨动着金珠,清脆好听的金属撞击声响了一阵,末了听他晃着算盘说:从三年前五月初八你欠我一串开始算起,利滚利,今日就是五百八十一串,我可一个山楂核都没多算。
何无涣挑高眉头:几分利?
这个嘛余浮眼皮直跳,在何无涣犀利的目光下,清咳一声道:当然是随时间逐渐增长的啦!如今三年过去了,谁还记得那么清!小爷心情好给你算个友情价,五百八十一,少一串都不行!
若少了呢?
那我就缠着你,直到你还清!余浮得意地翘着嘴角,一副无赖相。
哦。何无涣高深莫测地点头,眯着眼看他,低声说:这样甚好。说完就拖着他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嗯?余浮被拉得一踉跄,眉头微微一皱,这厮居然就这么答应了,难道不该说他无理取闹吗?
当夜余浮有幸吃到了五十串糖葫芦,当何无涣连着扎糖葫芦的草杆子一锅端到他面前时,他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了,不过糖葫芦再好,也不能当饭吃。余浮连吃了五串后就有些受不住,腮帮子给酸得快掉了,而何无涣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仿佛要是他敢说一个不字,那厮就能用串山楂的竹签子把他扎成刺猬。
当然最后余浮还是没吃完,但是他脸皮厚啊,扛着剩下的糖葫芦走到街上叫卖,没一会儿就卖完了。
晚上两人住客栈,两个房间门对门,中间隔一个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