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喻沧州赶到医院,只得到了妻女都未来得及抢救就已离开了这个世界的消息。并排的两张单人床上,盖着两张白得刺眼的布,死神这样捉弄人,谁也不能料到,就在喻沧州在爆炸现场调查的时候,一辆他没留意到的救护车,就这样悄悄拉走了她的妻子和女儿。
那天在医院,那场景,周围的人看了全都转过眼去,他们都不忍心看,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怎么突然就哭成了孩子模样。
其后婆家人赶来,责怪他,怨怼他,质问他为什么没有陪她们一起回家过年,这样事故发生的时候她们好歹不是孤儿寡母两个人,喻沧州没有解释,指责都被他一一接下。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春节大概是他人生中过的最混乱的一个春节,他的人生在这里发生了重大的转折,经历了最黑暗的低谷。那段时间,他只要一回家就是睡觉,不肯吃饭,干任何事都像是行尸走肉,刘希薇为此专程搬来和他一起住了半年,担心他陷在“没能和妻女一起回婆家过年”的自责里自寻短见。
小孩是在喻沧州已经上班了好久,某一天下班路上突然想起来的。
那天他走在下班的路上,浑浑噩噩,面无表情,突然一个念头将他击中,喻沧州隐隐约约意识到是不是有什么被自己忽略掉了,是谁当时矮矮的又瘦小,却在他在灵堂睡觉的时候替他盖了一层衣服?是谁一直跟在他身后,无论他去哪里,都亦步亦趋地小心翼翼跟着他?又是谁在他大冷天的夜晚靠着棺材流泪的时候依偎在他身边安静地陪着他?
是有那么一个小孩对吧?小孩人呢?
喻沧州赶忙去找,他去麻纺厂的小孩家里,邻居们却说这家男主人丢了孩子,之后就卖了房子搬走了。他又去局里找失踪记录,也没有发现那小孩。喻沧州有些失落地走出局里。这以后,喻沧州仍旧是颓靡度日,昏昏然虚度光阴,只是冥冥中却好像有一根绳索,他每每陷在对自己的自责和自我怀疑中,想起那个小孩了,就去局里翻翻失踪记录,心里挂念着事情,人就不会那么容易重新回到深渊之中。
一直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伤痛和自责已经被消化,喻沧州不再那么颓靡度日,他还是执着地在找着他,反正生活已经这么无聊了,找找又能耗费多少精力呢。不过虽然找了这么多年,喻沧州一直执着地在找,但喻沧州自己也知道,基本上要将小孩找回来的希望也已经非常渺茫了,毕竟他连那小孩的照片也没有,只是知道从前的一个名字和大概的失踪时间。
苏小小说起顾彦从前家里住在麻纺厂的时候,喻沧州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联想到当初的那个小孩了,同样住在麻纺厂,同样在十三年前消失在A市,这样越想就越觉得有可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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