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不小心把杯子打翻了。”
要是此刻有个认识薛书雁——不,只要听说过她的名声就成的人在这里,怕是就能脱口而出这么句话:
别装了,你驴谁呢?!
——堂堂妙音门大师姐,名声远至塞外的当今中原年少英才第一人薛书雁,竟然会不小心打翻水杯?以她的水平,怕是会在杯子打翻的下一秒就稳稳当当地把杯子接住、一滴水都不带洒出来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当时走神了疏忽了没能接得住杯子,一个杯子里的水也就多大点?之前怎么用内力烘干头发的,直接再照葫芦画瓢地把被褥也烘干了就是,难不成烘干一小块被褥还要比烘干一头长发来得要费事?
——好,那就算这个杯子装了一海碗那么多的水,水还把被褥全都浸透了,活像刚刚发过大洪水一样,那外面的峨眉侍女也都不是会喘气的木头啊,刚刚还进来把洗澡水抬出去了呢,再叫她们一次,劳烦她们再取一床被褥来也就是了,毕竟峨眉派掌门可是亲口说过“要好生招待贵客”的,谁还敢苛待她们不成?
可是杜云歌就是转不过这个弯来,几乎是薛书雁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满心考虑的都是“要不要和师姐睡在一张床上”这件事,压根就想不到别的那么多的不对劲和解决方法了。
薛书雁不动声色地以退为进道:“如果云歌觉得为难的话,那我在长椅上和衣将就一晚也不是不行。”
这句卖惨卖得简直能成为教科书里的活体反例的话终于变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杜云歌最后果然还是如薛书雁所料的那样心软了,便推开了碧纱橱的门,道:
“那师姐进来吧,不过我的睡相可能不是很好,如果半夜惊着了师姐的话可千万别见怪。”
薛书雁心里已经乐开花了,但是表面上还是一副八风吹不动的样子,真是把“表里不一”这个词给生生演绎出了别样的注解来:
“怎么会呢?那就麻烦云歌了。”
等两人睡在了一张床上之后,杜云歌才发现,自己想的“无非也就一晚,忍一忍就过去了”这个想法是何等的天真。
她上辈子自打嫁到了何家庄之后,除去醉得人事不省、连自己洞房了没都不知道的新婚之夜外,就没跟何蓁蓁在一张床上同床共枕过。再加上她在妙音门的时候也一直都是一个人从小睡到大的,乍然枕边多了个人之后,只感觉浑身都是僵硬的,怎么躺都不对劲,明明床铺软得很,枕头的高度也正好,薛书雁也绝对不是那种会随随便便就动手动脚的人,但是她躺在那里的时候还是活像一条已经风干了的咸鱼,万般不自在之下,她连呼吸都觉得不对劲了。
薛书雁也察觉到了她的僵硬,心想这还是太急了点,便把杜云歌的枕头又往里推了推,自己也往外让了让,如此一来,两人之前过分亲密得连睫毛都能数清、呼吸近可相闻的距离便蓦然被拉了开来,杜云歌立时便好受多了,再加上她白天抄琴谱的时候耗了不少心力,很快就被周公拉入了梦乡了。
在她沉沉睡去前,依稀看见了那盏油灯的灯芯子结了个花儿出来,便轻轻推了推睡在外面的薛书雁的背,含糊道:
“师姐你看……灯芯开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