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西月。”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到团圆是几时?
后来杜抱琴在知道了楼西月是冷宫里最不受宠的帝姬之后,便突发奇想道:“你看,反正也没什么人管你了,不如你跟我去宫外留几天?我别的不说,至少能把你照顾得好好的。”
楼西月谨慎地摇摇头,道:“我的生母是胡地舞姬。真要出宫去,怕要给你添不少麻烦的。”
杜抱琴吃惊道:“真的?完全看不出来。”
“我不像我母亲。”楼西月低声道:“也不像我父亲,所以人人都在私底下传,我其实是我母亲从塞外带过来的野种。”
“父亲他生性多疑,本来就不喜欢胡人的他也只不过是看上了我母亲的美色而已;这宫里的留言一起,他就连滴血认亲都不认,就把我们扔来了冷宫,让我们自生自灭。”
“这里夏天热得要死,冬天便滴水成冰,每次送来的份例都不够,送饭的人来了就走,好像跟我说句话就能要了他们的命似的。”
“我母亲没几年过后就在这里郁郁而终,只留我一个人。这么说来,你还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大活人呢。”
“所以我更该带你出去了。”杜抱琴道:“反正也没人知道你其实不在了,对不对?就算知道了,他们哪个敢把这件事捅去皇帝面前?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咱们这一走,天高地远,还有谁拦得住咱们。”
楼西月想了想,点头道:“那我把琴带上。”
她转身进去,不一会儿,便带了把古琴出来。这琴一亮相,便惹得杜抱琴倒抽一口冷气,险些觉得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这是九霄环佩?!”
“是的。当年我母亲尚且得宠的时候,这是皇帝的赏赐。”楼西月把九霄环佩往杜抱琴的面前一放,郑重道:
“他当年给她了,我现在给你。”
那是农历九月廿六,霜降。草木生霜,天气转凉。
后来楼西月果然跟着杜抱琴走了。那是她们这辈子里最快活的、最难忘的时光,两人心有灵犀得根本就不像是初相识,只一个眼神、一声笑语之间,她们便能够明白彼此的心意,杜抱琴为此还专门找了本诗集,一字一句地教楼西月读:
“与君初相识,犹似故人归——”
结果所有的岁月静好,并肩同游,在皇帝陡然驾崩的那一刻,便尽数碎裂成了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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