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怎么办呢。米琳苦笑,她撑着女人往屋里走。
屋子里并不如古德白所想的那样乱糟糟的,只是有些凌乱,甚至称不上邋遢,米琳将女人放在沙发上,轻车熟路地从角落里找出医药箱,里头快要空了,她翻了会儿,拿出底下的棉签跟碘伏开始帮女人擦拭伤口。
女人只是仰头靠在沙发上,她感觉不到痛,也没有意识到米琳在做什么,双眼放空的模样如同一具尸体。
在米琳收拾好伤口跟医药箱后,她轻轻推了推女人的肩膀,柔声道:阿娇,我要走了,你记得晚上吃饭。
女人这才睁开眼睛,被惊醒般看向了米琳:米姐,阿强是不是放学了。
米琳的眼泪很快就流下来,她抱着痴痴念着要做饭的女人哭了会儿,对方只是在她怀里摇摇晃晃,怔怔道:米姐,阿强要回家了,我得做饭去了。
古德白识趣地退出房间,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米琳擦着眼泪走出来,她抹了抹脸颊,挤出笑容来:麻烦你久等了。
不碍事。古德白温柔地回答她。
米琳将装满饮料的塑料袋子放在茶几上,上面有个果盆,水果上还残留着未消的水迹,还有些瓜子类的干果,她招呼道:随意吃,多吃些,我这儿也不常有人来,菜这会儿估计冷了,我去热一热,你等等,很快就好。
房子如古德白所预料的一般清冷,米琳并没有什么客人,起居饮食都是她自己一个人,东西自然越放越少,健康的生命没能重燃她对生活的热情。古德白终于有空去看饮料了,都是些大众饮品,还有几瓶不同牌子的啤酒,甚至是红酒。
菜热起来很快,米琳将一盘盘热腾腾的菜肴端出来,等摆满整张桌子后才招呼道:快来坐,我这里跟大厨不能比,将就吃吧,要是不合口味我再炒几个
不用客气。
古德白给面子地夹了几筷子,老人口味淡,盐放得不多,吃起来如同舌头跟嘴唇打个回来,没滋没味,他只动了动,就将筷子搁下,状若无意地开口:刚刚那位,那位女士,她是怎么回事?
你说阿娇啊,她本家姓蓝,爹妈走得早,就她一个孩子,丈夫四年前患癌去世了,本来有个快高考的儿子。米琳看起来有点唏嘘,母子俩相依为命,日子也还算过得去。就几个月前他们俩吵了一架,好像是为阿强早恋的事。年轻人火气上头,出门外套都不披一件,阿娇气归气,还是拿着外套追出去了,她嗓门大,一吵起来满楼道都是她的动静我在楼上休息,就想下来劝劝。
嗓门确实够大,古德白想起刚刚路边蓝娇的笑声,默默点了点头。
阿强正是要面子的年纪,他妈妈越追,自然就走得越快,甚至在楼梯上一前一后都吵了起来。米琳说到此处,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又开口,他们俩都是气头上,加上那天有个酒驾的,等阿娇走出楼下大门的时候,阿强正好正好就被撞到了她面前。
米琳缓了会儿情绪,才又解释起来:等救护车来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那之后阿娇就有些变了,刚开始还好,后来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邻居不闹吗?古德白想了想,问道,刚刚的事应该不少吧,没惹出乱子?
乱子当然有,大家都说阿娇是开了阴阳眼,阿强走了之后,她老是站在红绿灯边上,要么不说话,要么看见谁就说谁死,那些人也真的都出事。大家都吓坏了,还有人卖了房子搬家,赖阿娇害得房子都便宜了,闹了好阵子。米琳忧虑道,可还能怎么办呢,闹也没用处,大家都怕阿娇说到自己头上来,她又有时候好,有时候坏的,后来就渐渐不吵了,当没这个人在。
阴阳眼会是异能吗?
古德白在心里盘算着,顺便等待米琳缓解情绪,对方很快就充满希望地询问道:对了,这次来是为了项目吗?是不是要重新启动了。
只是来探望一下。古德白和气道,我想知道,最近有没有什么陌生人来找过你?
这样啊,陌生人?米琳难掩失望,不过还是认真想了想,她摇摇头道,没有,我这儿除了偶尔有几个学生记挂着,还会给我打打电话,就没有什么客人上门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古德白面不改色地撒谎道:是啊,信息不小心被泄露,我怕有人会来骚扰你们,所以特别来探望一下,没事就好。这样啊。米琳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这个回答,她点点头,没事儿,我一个老太婆,人家能图我什么,倒是您没损失什么吧?
没有。
古德白跟米琳又寒暄了半个小时才准备离开,临行前米琳略有些犹豫地又问了遍:那个项目
有消息我就会通知你。古德白温柔起来时如同春风化雨,任何人都难以抗拒,他望着米琳,眼瞳深邃,令人错觉那其中是有温度的,我希望如果有相关的消息,你能及时通知我,让我帮这个忙,好吗?
好好的。
米琳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回见。
古德白的嘴唇是明艳的红色,微微笑起来时,这种颜色便尤为动人,也许是楼道里的灯长久没有维护,暗影将这艳红染成灰败尘封的腐朽朱砂,惶惶的,似是鬼魅啃噬血肉后干涸的残迹。
我一定是累了。
米琳望着古德白的背影,喃喃着关上门,她仍旧想着对方温文儒雅的神态,无可挑剔的举止,还有亲切体贴的言谈,可是那抹微笑展露在古德白英俊的脸庞上时,竟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非人感,始终令她感觉到一阵心慌意乱。
古德白没有坐电梯,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慢慢走下阶梯,来到了蓝娇的门外。
门是大开着的,蓝娇坐在客厅的飘窗上,那上头的窗帘已经破破烂烂了,被拽扯下来一大半,半片飘在空中,她似有所感地转过头来看着门外的古德白,忽然幽幽道:很奇怪吧,压根不认识的人,其实也是连在一起的。
什么意思?古德白很确定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因为那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我看见了!蓝娇的声音隐隐带着些许凄厉,失魂落魄道,红色的绳子,把车子跟他们都勒住了,死了,那些勒住的人,总有一个要死的。
蓝娇从飘窗上走下来,她的头发乱蓬蓬的,脑袋微微摇摆着: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似卡带的机器一般戛然而止:我为什么没有看见阿强的绳子呢,我可以拉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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