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征掉头就走,会如何处理,他其实隐约能猜到,但是不想听。
当年的自己,也是个孤儿,如果不是运气好被养父捡到,就是和今日这些婴儿一样的结局。
方征等了一会儿再走进去,惊讶地发现两个长老和几个女人在争执什么。
那几个女人之间有绩六,她说:我留下。
另外几个女人也纷纷说:我们留下。
她们想留下来照顾婴儿,等到虞夷的的军队顺利把那三个战奴部落除掉,其他人就能回村里来接他们。
我们必须做好迁徙的准备,不一定回来了。藤茅出声反对。
那这些孩子就丢在这里吗?绩六问。
周围一片沉默,正因为知道是必然的选择,才不好开口。不知谁嘀咕了句耻辱的种,引发了更大范围的沉默,遭受过强.暴并生产的女人们心情复杂,无声流下泪水。她们憎恨宗主国和命运,有些人的恨意被转移到了婴儿身上,有些人的恨意却被母爱天性打败。
玄思长老提过一个折中方案:如果所有人一起上路,可以带走一部分婴儿,轮流照顾
那到底是哪些被带走,哪些被留下呢?
这些两三岁的孩子,都还没有表现出区别,凭借什么来决定呢?
本意虽然是好的,细想依然心惊肉跳。
方征静观不发一言。他当然是要跟着大部队,才能走出巴甸国的包围圈。对部落的内务没有任何掺和的兴趣。然而这时,忽然从远处射来一支利箭,准确射在公社内悬挂麻帘的横杆上。
横杆是一根臂粗的长木,悬在婴儿的床的上方,那支箭射中的横杆和屋顶支架相连的一侧,横杆掉落了半截,但另一侧还悬在屋顶上。
如果那根横杆全部掉下来
就会砸到婴儿们的床上。
子锋走到公社门口,他手中握着那副巨大的弓箭,下颔的绷带已经扯掉了,露出深棕色还未掉落的疤。他终于能开口说话,嗓子还没全好,沙哑如一把钝挫的刀,但声音非常清晰。
不带婴儿,你们只死一半。带婴儿,你们全死。如果你们下不了手,告诉我。
子锋摞下这句硬邦邦的话,扫视四周的眼神锐利,他手中还握着一支箭,可以射落横杆的另一边相连之处。
兵法
那一刻,即便是自觉完全无关的方征,都被哽得慌。子锋毫不委婉的冷酷说辞就像一股冰泉冻住了公社。猛然打碎了许多人依赖的假象,道出血淋漓的残酷真相:
反叛九死一生,自由必有代价。
方征听子锋的声音起疑,怎么和那天看不到脸的太监音调有点像?但是现在子锋嗓子还很沙哑,也不知道他恢复痊愈了会怎样?
方征忽然间就哽得更慌了,如果子锋才是那天欺负自己的家伙方征浑身寒毛直竖这是个更可怕的存在,他亲眼见过子锋可怖的武力值,要报仇更难了。对方这些天又是以怎样的心情看待他?耍弄他的呢?
这几天子锋信任不设防、冒出天真少年气的的伪装模样,差点让人忘记,这人是怎样一个被东方大国派遣来的战争武器。方征心有余悸:这家伙果然特别凶残。
能提出全部干掉婴儿这种手段,怎么可能是易与之辈。
出乎意料,那些女人并没有炸锅,反而以不可思议的平静态度,默然接受。
她们无声地哭泣,却不发一言,或许是因为害怕子锋,又或许真正认清了并不能保护那些婴儿。
生死面前,哪来那么多选择和矫情。
是自己的命重要,还是被强.暴生下的孽种重要,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一支箭,问题迎刃而解。
方征心中又涌现出了那种愤世嫉俗的恶心感,虽然他没有资格去评判。
如果不威胁到自己生命,他会选择像当年养父一样,救一个孩子也没什么。
可惜在这个危险冰冷、朝不保夕、人如草芥、命似刍狗的时代,他做不到,所以没有资格评判。
子锋或许凶残,也是环境使然。
既然子锋可以开口说话了,方征最要紧的当然是去找他打听消息,顺便试探自己的猜测。
但是他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单独和子锋谈话,因为子锋把所有女人聚集到公社广场上,准备训练她们。
我不指望你们谁能在这几天掌握杀人的办法,我只需要你们听从吩咐。会少死一点人。
子锋来回看着这些眼中升起希望光芒的女人,冷冰冰道:现在你们都去找能当武器的东西,等太阳到头顶的时候回来,不可以迟到。
方征抬头看了看太阳,很接近头顶,大约只有半刻钟。
子锋瞥了眼方征:你也要去找。
子锋一开口说话,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又或者这才是他本来的面孔。
方征虽然不在乎对方孩子气般的温柔小意,但顷刻之间的偌大变化,还是让他升起一股复杂的滋味。
同时因为怀疑更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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